當時南邊巷子的窮苦人家晚上摸到了姚家鋪子的米鋪; 打的當然是鋪子裡糧食的主意。只不過糧食沒摸到,人先輩米鋪的護院給抓住了。米鋪倒是沒有用私刑,而是直接把人送到了衙門。
如今揚州的各大衙門都為了大旱的事情焦頭爛額; 哪有功夫親自審理這種日日都有的偷盜糧鋪事件,所以這件事就直接落到了衙門的文書吏目那裡。
一般來說; 這些本鄉本土出身的文書吏目還是會做事留一線的。特別是如今進來的都是城南最窮苦的人,這些人身上什麼油水都沒有; 催逼的過分了也沒有用; 最多把人給逼死而已。
而且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這些人要真是出了人命; 誰知道會不會記恨在他們身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們家有人不要命了大街上拿菜刀和他們拼命; 那可怎麼辦?
損人可以,但是一定要利己;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這些精明的老油子可不會做。
不過如果有利益,損人也就無所謂了——姚家米鋪的交代; 一定要讓這些‘刁民’好看!
姚家米鋪的掌櫃是東家從湖州派過來的,自然也不在乎本鄉本土,送上白花花的銀子直接與管這件事的要害人物道:“非得讓這幫刁民受到教訓,不然到時候全須全尾地放回來,人以為咱們的米鋪是想進就能進的呢!要告訴後頭的人; 這些人就是榜樣!”
財能通神,這些官府裡的小吏見了銀子眼睛就放光,自然是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是當然了,那些刁民盛世乾坤就敢行盜匪之事。如果不嚴厲一些,以後的百姓有樣學樣,那衙門還做不做事了,朝廷的威嚴又何在呢?”
這些小吏沒有長久關著這些人,因為如今衙門的牢房也供不起糧食了。這些人又沒有家人來打點,到時候難道白供他們吃飯——又不能讓他們餓死在牢房,不然又是一筆糊塗賬。
所以乾脆就動刑!據說每人打了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聽起來不多,打板子還有五十大板、一百大板的呢。但是就是這種挑不出毛病的用刑最要命——這一切要看動板子的人怎麼下手。
要是真的往實在地方打,手上力氣下的足。不要說二十大板了,就是十下板子那也能廢掉一個人。
這也是衙門裡這些小吏做手腳的好地方,有些出錢了的就輕輕打,哪怕是一百大板,人抬回去養幾天也就好了。像這一次一樣要求對方不好過的,就算只有二十下板子,那也要命!
而事後也說不出什麼來——一切都是按照律令來的呀!該重罰的就重重的來,該寬容一些的就寬容一些。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你們還想做什麼!不滿官府嗎?
反正那些想要偷糧食的人抬回家後就陸陸續續出事,有的人挺了兩天,挺不下去就死了。有的人脊椎骨斷了,人卻活了下來,只不過以後後半生在床上度過,對於一個貧苦的家庭來說,這還不如死了乾淨。
是的,在揚州這個繁華富貴的城市,有整個帝國最揮金如土的人群。但與此同時,愛城南最貧困的地方,也有這種因為錢,活著不如死了的人家。
所有捱了板子的人,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養了幾日慢慢好了起來。
這樣的話,只要人不是傻子,都該知道衙門裡的人是故意下了重手。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故意下重手?一想就知道了,姚家米鋪必定是出力了的。而想到這一點,所有人都憤怒了。
南邊的幾條巷子趙鶯鶯並不熟悉,應該說她就連太平巷子後面的堂子巷都沒有去過,更不要更南邊的巷子了。
“南邊亂的很,壞人多,你們都不要去。”王氏是這麼和家裡的孩子這麼說的,包括已經是大男孩的趙蒙,可見她對南邊巷子的看法。趙鶯鶯不是一個沒事找事的,當然不會跨進南邊幾條巷子。
但是這些南邊的巷子,除了一些撈偏門的壞人外,其實更多的是因為貧窮無法在揚州其他地方立足的普通老百姓。
大概也是因為窮困吧,這些人在面對外面的人的時候往往更加團結,好像只有抱團才能保護自身一樣。而且也是因為團結,他們大都具有一種揚州別的地方人家沒有的狠勁兒。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南邊幾條巷子立刻就炸鍋了!他們難道是想偷東西的嗎?老天爺不讓人活,這些抬價的糧商不給人活啊!而且人已經被捉住了,送到衙門裡去他們也認了,這背地裡使陰招算什麼麼?
欺負他們窮嗎!
這也就是姚家米鋪了,他們外地來的,哪裡曉得南邊幾條巷子的狠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