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屈三娘子開恩,讓綠丫多歇幾日,但綠丫哪敢多歇,退燒後又躺了兩日,雖然還感到腳軟,也要起床梳洗了去做活。看見綠丫進來,張嬸子難得地露出個笑容:“病好了?那就還去做你做的。”綠丫應是,看著張嬸子就想起那日柴房瞧見的事,要不是親眼所見,綠丫怎麼也想不到張嬸子還會這樣,一想到這,綠丫喉頭又有些酸,但不敢吐出來,只是低頭。
張嬸子交代好了,見綠丫站在那,想了想又道:“相公娘既給你抓了藥,你好了,也該去叩謝她才是,不然到時她又說,我教出的人,不懂禮。”綠丫急忙應是退出往前面來。
屈三娘子的屋子不遠,從廚房出來往西邊拐走過一條道就到了。屈家使喚的下人也不過那麼兩三個,屈三娘子身邊更是隻有一個老媽子貼身服侍。綠丫也來過幾趟,見這裡靜悄悄的,在門外輕聲道:“相公娘在嗎?我來給相公娘磕頭。”
說了一遍裡面並沒聲音,綠丫還當裡頭沒人,正準備走時就有人掀起簾子,屈三娘子披著衣衫站在那,頭還糅著,衣服剛從床上起來的樣子,見是綠丫懶懶地打個哈欠:“你病好了,也算你命大,沒白費了我的銀子,去吧去吧。”
綠丫已跪下磕頭,聽屈三娘子這樣說就站起身,正打算走時,屈三娘子突然把手裡的簾子放下,用手攏一下衣衫喚住綠丫:“你站住。”綠丫覺得奇怪,不過也乖乖站在那裡,屈三娘子已走到綠丫跟前,細細地看了看她,接著就用塗滿蔻丹的手把綠丫的下巴抬起來:“買你的時候不覺得,現在長高了些,原來還是個美人胚子,要是在我們園裡,只怕能掛上頭牌。”
屈三娘子的聲音輕描淡寫,綠丫卻嚇的魂都要飛掉,雙手都在那打顫。屈三娘子見她這樣,把手放下噗嗤一聲笑出來:“我不過說說罷了,你生的這樣好,又肯下力氣學,我會給你找個好的主家,到時,你可別忘了我的好處。”這一句才算讓綠丫的魂回來,她急忙搖頭:“不會的。”
屈三娘子又笑了:“你這搖頭,是答應還是不答應。”綠丫的頭抬起,臉上又是驚詫神色。屈三娘子伸出食指往綠丫臉上劃了下才道:“你只要好好聽我的,不給那死胖子沾一沾,我定會待你好。”死胖子?沒想到屈三娘子背地裡是這樣叫屈三爺的,綠丫急忙點頭。
屈三娘子又笑了,揮手讓綠丫出去,綠丫直到出了院子才覺得自己的心跳回到原位,屈三爺和屈三娘子,他們真是沒法說。綠丫還在想自己的,就聽到前面傳來說話聲,聽著像是誰在求人。
綠丫抬頭看去,不由驚訝地道:“蘭花姐姐,你怎麼回來了?”蘭花瞧見綠丫,還有些吃驚,和她說話那個婆子急忙道:“這是綠丫,剛進來的時候又瘦又小,這兩年下來,也長高了。”蘭花這才笑笑:“是綠丫啊,難為你還記得我。”
這樣敷衍地說完之後蘭花又轉向婆子:“嫂子,我求你了,這麼大個京城,我也認不得別家,只要爺肯收留,讓我做什麼都成。”蘭花不是早就有了主家了嗎?還聽說她主家待她很好,怎的這會兒又這樣說,綠丫不由好奇看去,那婆子咳嗽一聲:“綠丫,你還不快些回廚房去?”
綠丫這才吐一下舌,轉身往廚房去,耳邊突然聽到一個少年的聲音:“蘭花姐,不用求他們了,我還識字,去給人家寫信也好。”少年?這裡哪裡來的少年?綠丫回頭,那少年原本是站在蘭花身後,難怪綠丫方才沒瞧見他。此時少年滿面通紅,原本俊秀的臉也有些猙獰,叔叔過世這三個月,真是看遍世態炎涼,辦完喪事,手裡的銀錢就空了,寫信回家鄉毫無音訊,有幾個僕人趁機也把那剩下的好衣衫盜走去投別的主人。
原本想著岳父家可以暫居,可上門去求,岳父竟然說重算了命,八字不合,還是退親吧,原本送去的聘財也還回來,卻只勾準了租房子的錢,剛剛剩的自己和蘭花兩個人。此時,竟要蘭花回頭來求這家收留,少年的心中百感交集,從進門到現在,都不敢抬起頭來。
蘭花苦笑一聲:“諄哥兒,現在比不得原先了,再說那幫人寫家書的,一天能找幾個銅板,這裡是京城,天子腳下,什麼都貴。”這兩夜兩人連賃房的錢都出不起,是在城隍廟蹲著的。少年的手握成拳又鬆開,若連這裡都不收留,難道就要學伍子胥,唱蓮花落討吃的嗎?
“這一大清早,你們在吵什麼?”屈三娘子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她雖把外面的衫子扣好,可還能瞧見裡面的一抹紅。這個女人有些不正經,少年看了一眼就急忙把眼垂下。
屈三娘子不等婆子接話就咦了一聲:“這不是蘭花嗎?怎麼,今兒想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