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一邊划船一邊笑著道:“公子叫小人大叔,小人可擔當不起,這裡的人都叫我老張,公子就叫小人老張吧。”
“哦,老張啊,剛才聽那些船主說,你以前是運鹽的,運鹽可是一個賺大錢的買賣,怎麼會來運客呢?”黃安直接問道。
聽到這,老張原來的笑臉變得黯然起來,過了一會才道:“不瞞公子,小人的船以前確實是運鹽的,就是在淮安那運鹽到湖廣。後來沒有了鹽引,這鹽就運不成了!小人沒了生計,只要在運河附近運貨搭客為生。”
鹽引就是朝廷批給商人買鹽的憑證,在大明開國之初,大明的鹽政都歸官府管理,煮鹽的灶戶所產的鹽都歸朝廷所有,然後再由朝廷組織到大明各地方販賣。但由於備受剝削的灶戶對此制度不滿,生大規模的逃亡,鹽法難以為繼。與此同時,九邊軍糧空缺,於是有了開中法,商人運糧到邊關便可獲得鹽引用來購買食鹽販賣,每一鹽引四百斤。其後,嘉靖年間葉淇變法鹽政,商人只需繳納一定銀子便可獲得鹽引。販鹽逐漸從官府裡剝離出來,除了正課的實物鹽外,其餘的都直接承包給商家。
黃宗羲奇道:“這鹽日日都要吃,斷沒有賣不出去的,怎麼會沒了鹽引?”
老張嘆了口氣道:“轉運司的官老爺沒有下鹽引,即便有處賣也沒有處買。”
“你們不是世襲運鹽嘛?轉運司的人怎麼會不鹽引的?”
此時小船已經進入直線航道,可以順著江水直下。老張把好船舵後,坐近黃宗羲他們道:
“聽公子的口音,你們也是江南這一帶的人吧。現在反正也是空閒,既然公子有興趣知道,小人就嘮叨幾句。”
黃安插話道:“老張你猜得真對,我們是浙江餘姚人氏,你到過很多地方嘛?你家怎麼作上鹽商的?”
老張似乎回憶了會才道:“這就說來話長了,我們原本就是淮安府的漁民,世代都在江邊討生活。後來在小人曾祖父的時候,我們三鄉八里的三十六家漁民一起湊錢接了朝廷的鹽引,然後再分批運往指定的府縣販賣,已經有百餘年了。我老張原以為自己會幹一輩子,然後再傳給兒子。沒想到今年我們領出鹽後,在港口裝運時被轉運司查出我們的船裡帶了私鹽,司裡的老爺馬上就取消了我們承運的憑證。”
“原來是帶了私鹽被懲治!”黃宗羲知道江南這邊的小商民為了能夠作大生意,往往會幾家聯合起來推舉一人出面成立商行,賺取的錢財就按約定分配。
“不,不,”老張分辯道:“不是啊,當時我一直陪著老會長去領的鹽,那都是驗檢所稱過的,上頭標著秤重、日期。老會長怕有什麼意外,每年都會留在鹽場碼頭親自看著。我們的鹽袋根本就沒有人作手腳,可是官爺巡查的時候,卻秤出我們的鹽比朝廷定製的重了,說我們夾帶私鹽。”
事情出乎了黃宗羲的意料,他不由道:“有這樣的事?你們可以到他們說清楚啊?”
“公子,這樣的事情怎麼說得清楚。老會長沒辦法,想找司裡的老爺說情,可他們連們都不給我們進。老會長覺得對不起大夥,斷了幾十戶人家的生計,結果一病不起就這麼去了。”
黃安卻是個鬼靈精,想了想便道:“我看啊,肯定是那些官老爺們想訛你們的錢,要你們去送禮。你們這麼多人,湊份子送禮不就行了”黃安還沒說完就給黃宗羲瞪了一眼,剩下的話頓時吞回到肚子裡去了。
“啊,我們都是小本的買賣,每年要交鹽引的錢,路上過河進城的都要給銀子,一趟走下來,也賺不到很多錢,勉強養活一家老小。今年也不止我一家被罰,也有的人去送禮,全給轟了出來,錢沒了,還坐實了運私鹽的罪。”
黃宗羲又道:“既然不是你們一家被冤枉,那為何不一齊去揚州兩淮都轉運司那上告呢?”
“民告官,哪有贏的!何況這麼多家運鹽的難保就有人運私鹽,運私鹽本就是大罪,轉運分司的人說放我們一回,吊銷了憑證,若是鬧到上邊去,各個都要抄家配。這樣,誰人還敢出聲。”老張搓著手掌,神情已是認命。
黃宗羲聽了心裡滿不是滋味,可又不知怎麼說,只好問道:“你們沒有運鹽後,那官府將鹽引交給哪家商行了?”
“聽說所有的鹽引都交給了江南商行!”
“江南商行?!”黃宗羲心中隱約有印象,當年他在南京的時候也聽聞這個商行的名聲,應該是一個以出海到南疆海域貿易的商行。“他們不是出海跟紅毛人互市嘛,怎麼會牽扯上販鹽呢?”
“現在江南商行越做越大,能賺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