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傲的自己從一開始就被固定在比自卑的她更高的地位上,不知該怎麼降低自己的軌道來求得與她的同行。如果非要把顧旻比作某顆星星,程樊覺得是冥王星。孤單的,自卑的,缺乏存在感的,生活在沒有光沒有溫暖空間裡的那顆星。那麼自己呢?應該是卡戎吧。不是她公轉的中心,卻是她唯一的衛星。不敢給她任何承諾,更不敢向她要任何承諾,只能日復一日,靜靜地守著她,繞著她公轉。可為什麼後來,連這卑微的&ldo;唯一&rdo;都被打上了問號?『響1秒。結束通話。』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個傍晚,程樊一直在樓下東遊西逛地等到自己所在的四班教室的燈光滅掉,看著女生鎖了門最後一個離開,距離她二十米左右走在她身後,跟著她一路到車站。僅僅是想跟她道個歉,卻總是猶豫著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不是公交車來得太快,就是站臺上已經擁擠了太多人說不成話。這天一如既往。下午上課時下過陣雨,雖然很快就停了,但卻滿地水窪。程樊驚訝於顧旻都不挑路走,完全是踩著水沿著直線一路向外。女生最終在站臺上停下來,車還沒來,車站上也只有零星的幾個人。程樊也在距離站臺五六米開外停了數秒,等到終於鼓起勇氣邁步往前走去時,他和女生同時聽見了旁邊傳來的男聲&ldo;吶,是你啊。&rdo;沒有稱呼。是林森。程樊在重新停下腳步的同時有那麼一瞬間的錯愕,林森和顧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親近的?&ldo;唔。你們班也剛放?&rdo;並且顧旻也沒有對這種親近感到不適,很自然地把話接著說下去,同樣的沒有稱呼。彼此直接以&ldo;你&rdo;相稱。程樊曾以為這是隻有在自己和顧旻之間才會出現的對話方式。以為自己是她的唯一。其實她沒有自己也許會更加幸福。那個晚上,程樊一直站在人行道的邊緣,與交談著一起等車的林森和顧旻相隔不遠不近的距離,目光始終沒有從女生臉上移開。短短十來分鐘,可能比那還短,在程樊感覺卻比幾個世紀還要漫長。女生的臉有時被車燈打亮,被描上愉悅的色澤。聽不清他們的對話內容,而動作本來就不多,只看見最後林森借了她一張公交預售票。原來除了自己,還有別人能夠讓她快樂給她關懷。程樊心涼到底,覺得自己世界的某些東西開始瓦解了。而真正到支離破碎的地步,是在高考完畢業旅行的那天清晨。全班都已經集合,除了顧旻。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還沒出現,班裡的幾個男生不停地催促司機開車,清點人數的班委也好像把顧旻的缺席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ldo;再等一下吧。&rdo;當程樊發出這樣不和諧的聲音時,所有同學都回過頭差異地看過來。男生擺出一貫的狡猾笑容,指指身後其他班級的大巴:&ldo;如果我們到得太早的話,可能會在集合地站很久等別的班哦。&rdo;暫時說服了大家。但雀躍的心情是無法僅憑這種程度的勸說就平息下來的。過了不到五分鐘,又開始有男生嚷嚷著&ldo;快開車吧&rdo;。其實顧旻並沒有遲到,只是其他同學都太激動,比規定的時間早到了很久。拖延了一會兒,等到男生終於無法再說服大家的時候,只能搶在大巴啟動之前下了車:&ldo;不好意思,家裡突然有點事,去不了了。&rdo;&ldo;搞什麼啊?出了什麼事?&rdo;季向葵從視窗伸出手拽住男生肩部的衣服,&ldo;快點上來啦。&rdo;&ldo;真的有事不能去了。&rdo;&ldo;你不去的話一點都不好玩啦!快上來嘛!&rdo;如果是在平時,女生這樣發嗲的語氣是絕對叫人吃不消要屈服的。可這次絕對不行,男生陪著笑臉往後退了半步,從女生的手裡掙脫出來。&ldo;好了好了,你好好玩啊。&rdo;&ldo;過分!太過分了!&rdo;女生好像真生了氣,旁座的幾個女生也吵吵嚷嚷地出來幫腔,但依然改變不了巴士以加速度前行而男生笑著留在原地揮手的現實。直到終於連汽車的尾氣都看不見了,男生收起笑容,才突然聽見越來越近的聲音在不停叫著&ldo;顧旻&rdo;。轉過頭,很快就捕捉到顧旻拖著旅行箱背對自己的身影,以及一邊揮手一邊朝她的方向走近的林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