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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戾氣平息了一些,如今織菱院被燒了,小涼的鬼魂也該投胎了吧,她的賣身契約一到,不再留戀。

蘇公公說她是王府中資歷最老的女人,即便那些夫人也沒一個有她呆得長久的。也是,晉王府開衙建府才幾年而已,她便已經呆了七年,這七年她都是為了小涼而堅守著,從小丫鬟熬成大姑婆,小涼死後她為了留下來,受晉王詔封為掌事姑姑,掌櫃後院婢女排程及新進夫人的教習之事,眾人尊稱她一聲“姑姑”,連新進來的夫人都對她禮讓三分,看似權力很大,她也只不過是一個賣身的奴才而已,二十二歲高齡還無親事,父親死後她已無依無靠,日後出府免不得孤獨終老了,相比那些入府得寵幾日又失寵而孤獨的夫人們,她也同樣可悲,只不過她比她們還多了一份自由而已。

有時候她很懷念小時候,那時父親雖拋棄將軍的身份隱姓埋名,帶著她與小涼、阿魚哥在水家村避險,日子窮困潦倒,他們餓得只能上山挖野薯吃,還時常受大牛及一群水家村的野孩子欺負,但是他們活得很快樂,不用想那些煩惱,不用想那些紛爭,更不用想那些前途是否還有命的事情,總比在這危機四伏的王府的好。

那時候的阿魚哥很勇敢,小小少年,餓得消瘦,但骨子裡有一股狠勁兒,大牛欺負她們,他便掄起石頭上前和大牛對打,即便他比大牛還小兩歲,即便他沒有大牛強壯,但也甘願以牙還牙,打得頭破血流、滿臉掛彩。後來大牛都有些懼怕他的狠勁兒,咬牙切齒道:“你小子真夠玩命的,沒見哪個外鄉人似你這般敢打!”

她和小涼給阿魚哥上藥,看著他俊俏的臉被打得不成樣,一邊眼還差點成獨眼了,她道:“阿魚哥,你不用這般為我們拼命,我父親才是該保護你的。”

阿魚哥笑笑,一雙眼睛彎彎,流光溢彩,“沒事,我是男子漢,就應該保護你們!”

她想著,若那時候的阿魚哥還在,她是否過得好一些,至少沒這麼孱弱?若小涼還在,她是否過得開心一點,至少沒這麼孤獨?然而,那些人都走了,唯獨剩下她。

如夫人院中的丫鬟倚翠跑過來萬福道:“穆姑姑,如夫人發脾氣了,她不肯吃藥,奴婢等人都勸不住,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穆荑抬手:“領路吧!”語氣是習以為常的疲憊。

從排程丫鬟、安排工作、教習新夫人,到掌管後院疑難雜症和眾夫人之間的紛爭都是她這個掌事姑姑應該做的,她做了四年,已經麻木得無任何感情。

穆荑走到如夫人院中,果然見小產之後本該坐月子的如夫人一身中衣,頭上包著吸汗的白布正在大發脾氣亂打亂砸。

丫鬟婆子們跪在地上哭泣:“夫人,別打了別打了,您身子未好尚在休養中,若氣傷了身體或者染了風寒落下病根,奴婢等人擔當不起啊!”

如夫人拿起一個巨大的青花瓷,不顧腰身高高舉起就要摔。穆荑快步走上去攔住了,取下她手中的花瓶,“這麼大力砸著東西有何用,還不是親者痛仇者快?你現在不是該發脾氣的時候,而是想著怎麼養好身體,重新博王爺的寵。”

如夫人見她,撲過來道:“姑姑……”

她哭得很傷心,後院的女人皆如此,失寵或遭人陷害得不到平反皆哭得委屈,她們入府時都是經她的手調/教,她又向來淡定公平,掌事排程從不偏袒任何人,這些夫人無依無靠之時總會想到她。

後院的女人都是孤獨的,每一個人獨處一個院子中,正如自建了一個牢籠不與他人交心,她們岌岌可危的信任感也只能放到她這個可有可無的下人身上而已。

穆荑安撫了她一陣子,她還是哭道:“為何只把她發配軍妓,我可憐的孩子,為何不殺了她!還有不過三天而已,三天,王爺又娶了新的女人進門……”

那個新的女人叫小良,名字像,連長相也與小涼有七八分相似,也許在王爺心裡,他真正愛過的只有小涼而已,也許,她也只是託了小涼的福,王爺才容她在王府呆這麼久,躲過一次次追殺……

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這個道理誰都懂,尤其後院的女人,但也許她們僅是想透過旁人的話再安慰一番而已。

穆荑安撫瞭如夫人,服她喝下藥之後,便退出去了,回到良夫人所在的紅羽院。小良在等她,一雙眼睛烏溜溜地像琥珀,長睫如扇,掩映那一片瀲灩,俏麗的臉、粉腮秀鼻、紅櫻唇,冰肌玉骨,墨髮如雲。她真的長得像小涼,連俏皮的神態都如此相似,一瞬間她彷彿看到了小涼,愣在當口。

“你……為何穿了蝶花嬉戲的衣服?”那是小涼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