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在靜觀這怒海之威,突聽一聲轟天雷吼,伴隨著滿天霹靂閃電,倏忽大風捲著傾盆暴雨倒下東海,恍若天河漏了個口子一般。小島外緣一陣水響,翻騰作一個不大不小的漩渦,海水一分,現出一個斗大牛頭來。這牛頭色作蒼青,眼如銅鈴,二道毫光直射天際,頭上卻無牛角。小秦如今離得近了,吃這牛的吼聲一震,頭腦發暈,胸中一陣煩惡,只覺連心都要跳了出來,這才明白人家天賦神通,就嗓門大這一項自己是拍馬也追不上,不由微微懊惱。
鴻鈞觀她神情,笑道:“這是夔牛,天生雷獸,你跟人家比什麼比?它本體神通固然了得,但未開靈智,也不過一頭奇獸罷了。”
秦星河恍然大悟,《山海經·大荒東經》中有言,道這夔牛生於東海流波山,“其狀如牛,蒼色無角,一足能走,出入水即風雨,目光如日月,其聲如雷”。《黃帝內經》又載:“黃帝伐蚩尤,玄女為帝制夔牛皮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連震三千八百里。”她腳下的這座小島,島上恐怕就是流波山了。這夔牛的皮做成鼓之後,人敲起來尚能“一震五百里,連震三千八百里”,那她險些被鼓皮的原主一聲牛吼震暈,也就不算很丟臉。
那夔牛伸頭出水,卻沒有“路見不平一聲吼,吼完繼續往前走”,而是兩隻亮光閃閃的牛眼一翻,龐大笨重的身軀漸漸升起,獨足踩踏在海面上,身側惡浪翻滾,暴雨瓢潑,海水被攪得泛起了渾濁的泡沫。它把頭一低,銅鈴似的大眼裡冒出兇光,低吼一聲,一隻蹄子猛力一踏,沒頭沒腦就向秦星河奔了過來。
它雖是懵懂野獸,但也懂得本能地判斷強弱,面前兩個生物,小秦明顯比鴻鈞弱了不止一籌,自然是首要攻擊的物件。秦星河不驚反喜,也是一聲大吼,直接對著夔牛衝了過去。鴻鈞一頭冷汗,對她這種以己短擊敵長、以雞蛋碰石頭的戰術極為無語,踏前一步,隨時準備出手救援。
小秦可不會真跟這太古奇獸來個頭碰頭,對對撞,比比誰的腦袋更硬,她衝到那夔牛身前十步,揚手一道雷霆擊出,正中它的兩眼之間。不料這夔牛乃是天生雷體,又皮糙肉厚,小秦的雷打上去只當是給它撓癢,夔牛滿不在乎地一甩尾巴,連停都沒停,繼續猛衝而來。這下子小秦慌了神,躲閃吧,也不是來不及,但她心裡鬼使神差劃過一個念頭,只見秦星河不退反進,吐氣縱身,往上一跳,正巧在那夔牛一頭撞來時躍上了牛背,倒坐在了牛身上。還沒等她坐穩,夔牛已經跟犯了瘋牛病一樣,紅著眼上躥下跳,胡跑亂蹦,一隻蹄子拍打得巨浪滔天,力圖將秦地仙從背上掀下來。
海上風雨愈發大了,濁浪排空,澎湃洶湧無暇稍歇,海面如高山低谷,溝壑連綿奇峰崛起,萬壑奔湧滄浪橫流。雲水激盪交織間,是怒濤盡卷霜雪,如萬頭猛獸齊聲怒吼,如千匹騏驥馳騁在茫茫雪原,聲勢之大令人膽裂。秦星河也是打出了火氣,她畢竟是地仙修為,半天馴服不了一頭靈智未開的野獸,初戰受挫,心裡更是騰騰冒上一股怒火。她雙腿夾緊牛身,一手緊扣夔牛背上皮毛,一個凌空折轉,翻身跨在牛頸上,另一手連發罡風雷電,重重往夔牛的頂心、眼側、鼻翼等薄弱部位轟擊。那夔牛縱是皮厚力大,也痛得禁受不住,仰天暴吼,狂奔亂躥得更瘋狂了。
小秦忙於馴牛,滿身大汗焦頭爛額,一眼望見鴻鈞在一旁悠閒看戲,心下大為不爽,揚聲道:“喂,把那塊石頭扔給我!”
她所指的是島邊的一塊奇石,約三尺來長,半尺來厚,方方正正的像極了一塊板磚。鴻鈞袖子揮出,輕輕一拂,那後世著名的人間兇器就到了悍女小秦手裡。只見小秦滿臉猙獰,凶神惡煞,將掌中雷電引到那方石頭上,高舉巨大的“板磚”照夔牛頂門狂砸,一砸再砸,每次都砸在同一地點,到後來砸得一下,那夔牛就狂吼一聲,聲聲撼天巨響將秦星河震得臉都青了,幾乎鬆手掉下來,五官也滲出絲絲鮮血。
一時板磚並浪花齊飛,人臉共牛首一色,小秦忘盡仙家法訣,忘盡以紅布鬥牛的初衷,砸得捨生忘死。邊上的鴻鈞青筋畢露,恨不得扭頭就走,絕不承認他曾教過她任何東西,絕不承認他跟她有任何關係……
“板磚”到底是一大凶器,小秦拼死拼活砸了上百下後,那夔牛終於支撐不住,發出一聲滿是不甘的淒厲吼叫,眼皮一翻,再也無力划水,噗咚噗咚沉了下去。秦星河卻也被那一聲吼震暈了,手足痠軟,從牛背上翻身落下,被鴻鈞接住。沒了這兩個囧貨攪風攪雨,海上風浪漸息,只有一人一牛雙雙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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