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這個地位,有句話咋說的?這就叫物是人非吧?
那時候,李永吉跟秋大家是一對兒,一年到頭兒,他住在京中的二流妓院梨花院兒,那時候的李永吉是個狂生,有才有志,脾性中還多了幾分天真,相信情愛,為情癲狂。
後來梨花院兒改成了蘭若寺,顧昭便再也沒有去過了。
原顧昭還想著去老地方,可是上了正街之後,阿德才說,如今蘭若寺早就不在坊裡,它在上京邊上的通平巷兒。
於是顧昭又騎著小玉到了通平巷,一到這裡,顧昭便覺著有些氣憤。
不氣憤不成,不怪他多想,這蘭若寺過去亦不過是平常的坊間小花樓,可如今呢?
瞧瞧,半條巷子的產業竟然都是蘭若寺的。
阿德舔舔上嘴唇,帶著一絲不遮掩的羨慕語調道:“爺!這裡就是蘭若寺了!這裡當家的叫秋大家,最是個會調理人的,您甭看現如今這邊悄悄的……這是沒到時辰呢!您是不知道呢,到了晚上,嘿!這裡才叫個熱鬧,這一街巷的紅燈,晃得跟白日一般……”
他沒看到,自己家主子坐在駱駝上已經氣的渾身發抖了……
這李永吉才去絕戶郡幾年?他到底哪裡弄得錢?想想也能想得到的。
顧昭的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他的眼前閃過很多東西,那年幾近要餓死的付季,那年的踏歌,那些凹民,那些一雙一雙帶著期盼的眼睛,蒼然,蒼茫,無措的臉……
顧昭低聲嘀咕了一句:“李永吉!該死!”
這是自顧昭來古代,第一次有了殺人的念頭,而且,殺一次他覺著都還不解氣,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平息心中的怒氣。
好不容易將那些要爆發出來的脾氣忍了,顧昭罵完,又舉著自己的金鞭子,指著坊裡道:“阿德!送帖子進去,叫秋大家出來見我……”
他這話還沒落下,身後竟有人插話道:“顧大人今兒興致真高,大白日頭照著,竟然學會逛花坊了,你也不怕朝上有人參你?”
顧昭大怒回頭便罵道:“爺怕他個球……”
罵到這裡也就算了吧……
這事兒……鬧大了呢……
那頭趙淳潤穿著一身倍兒脆,嫩生生的綠色錦袍,人烏黑的頭髮還挽了個京中紈絝的標配,整個髮髻極其向右偏,那髮髻邊上他還插花了?
他還插花了?
那花顧昭還認得呢,他……他養了兩年的花那是!
顧昭頓時怒了,他特特叫新仔在那邊給自己帶回來的名品山茶,這花兒有個名頭,叫大鳳冠!
這可是自己一點一點伺候大的呢,伺候了兩年呢!就昨兒才盛開的,他還沒炫耀過呢……
真……太不是東西了!太壞了!
顧昭手都氣的抖了……他大怒,跳下駱駝他就撲了過去:“你!你你!趙淳潤你太壞了!我還沒進去呢!你就剪我花兒……我跟你拼了!”
第一百五十二回
人過日子,哪有不生氣的,顧昭與趙淳潤自打過了七年之後,三不五時的就要爭吵一些雞毛蒜皮。
他倆生氣,倒也沒有因趙淳潤是皇帝,顧昭就要退讓。
怎麼可能,上輩子憋屈一輩子,這輩子,他就是個皇帝,顧昭也沒打算讓,非但不讓還處處要尖,基本是無理攪三分,他沒理趙淳潤也得先道歉,不然此事沒完。
趙淳潤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他有,不跟顧昭計較而已。
他自己覺著顧昭跟著自己勞心勞力,一輩子除卻榮華,斷了後裔血脈,折了親情,加之自己年紀又大了許多,他就先天腿短……
最初的幾年是這樣想的,可,在一起久了,什麼誰吃虧誰討便宜的,這兩個貨便統統忘記,開始互相要起了尖兒。
要尖兒久了,顧昭常叫喚,趕緊收拾行李回平洲去,回南邊去,每次這樣喊,趙淳潤那邊必然賠不是,賠的久了,皇帝也不願意了,這氣就積壓了起來,今兒趕著顧昭今兒私自去花樓,他就爆發了。
趙淳潤認為,自己生的是理所當然的氣,這次他贏定了!
顧昭委屈的不行,他亦不過是“查案”去呢,何必這般小心眼,他做什麼了?憑什麼把他精心養的茶花剪了?
這兩人陰沉的臉從大街上回到家,各子便找了個門一關,誰也不理誰。
平常百姓吵架,都要有個橋樑說和,可他倆?誰敢啊!竟是連個勸架的都沒有,可見他們的人生也是很悲哀的。
院子裡安安靜靜的,下僕內宦走路都躡手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