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斯洛舒了一口氣,抬起頭來。他曾經聽別人宣佈他們被丘位元之箭射中了。
對於他來說,彷彿那個胖胖的小天使此刻就將箭頭射在了他的心上。他吃了一驚,眼睛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個年輕女人穿的衣服從上到下都是白色,橘黃色的靴子成為這滿身縞素的點綴,她那優雅的銀灰色頭髮在晚風吹拂下向後飄動,她那大而深的棕色眼睛正在以激動和快樂相交織的神色看著他。她比他矮了一頭,每個手的手腕上都帶著一隻銀色的鐲子。她穿著無袖的夾克,裸露的胳膊上有一層淡黃色的絨毛,其柔潤細膩如她那美好而雅緻的脖子。
公正地說,她的眼睛太大也太寬,她的下巴大小,她的鼻子也有點薄。當然,她不笑的時候,下嘴唇就鼓出來。但在貝斯洛的眼裡,如果相比的話,她比簡蕊兒美多了——他對她的幻想中充滿了肉慾的成分。
“薩塔拉,”他重複道,接著又重複了一遍。“薩塔拉。”
“我很高興看到你——”她遲疑著。
“貝斯洛,”他說,想到剛才對她所作出的那種不歡迎姿態,難為情起來。
“就叫我……貝斯洛,別人都這麼叫。”
薩塔拉輕輕地笑了笑。貝斯洛立即覺得這個名字美妙無比,就為了這個名字給他所喚起的那麼多美好感覺,他所經受的苦難與尷尬也是值得的。“我很高興遇到你,貝斯洛。簡蕊兒告訴我,你喜歡音樂……”她停了下來,因為貝斯洛正在看她。
她又看了一眼簡蕊兒,簡蕊兒點點頭。於是她問:“我們該走了嗎?”
簡蕊兒抓住貝斯洛的一隻胳膊,將他向前推著,說:“是的,你們最好快點走,要不就坐不到好位子了。我相信你們都會玩得快樂。”她拉住薩塔拉的手,將它放在貝斯洛的手中,又將他們一起推上車。薩塔拉低下頭去,把他們的目的地輸入到資訊盤中,車便無聲地向前開了出去。貝斯洛沒有回頭,自然也不知道簡蕊兒正在滿意地對他們笑著。
走進森林就像走進了一座大教堂一樣。巨大的樹幹就像是教堂裡的廊柱,將一層層稠密的藍綠色樹葉織成的巨大樹冠擎天支起,在森林上空鋪了一層幾百平方米的天花板。古老而高大的森林突兀而起,傲視著低處的矮樹和灌木;而藤本類植物盤根錯節並天衣無縫地將它們織合到一起,林中的道路時分時和,交錯又交錯。
太陽從層層密葉的頂蓋中照射下來,變成了青綠色,柔和地灑落在林間,與瀰漫著水氣的潮溼空氣相融合。蒸發的水氣或蛇一般地在林間小路上潛行,或打著旋兒纏繞著直上天空。下面是潮溼、潤澤的土壤和茂密生長著的植物——隱蔽在樹叢中的動物們不時發出“咯吱”、“喀嚓”、“瞅嗽”的聲響。
森林本身就是一個世界,庫拉克覺得這個世界給了他安全感。當他進一步走向幽深的森林時,敞開的空間所給予他的壓迫感消失了。他從林中撿了一塊厚厚的披掛物纏在身上,就像是穿了一件長袍。他在這裡,在這些動物們之間感到了安全,他將像它們一樣生活,也只有變成了它們,他才會感到安全。
他選了一條運貨車可以透過的林間路,沿著這條路一步步地向著森林深處走去,藍色的天空和綠色的山巒消失了,他將自己徹底“關”進了森林之中。他靜靜地向前走,小心謹慎地移動著步子,讓自己適應著林中的地貌。
像動物一樣,庫拉克在鬆軟的路上時不時地停下來,呼吸一下林間所特有的空氣,聽一聽水聲。在灌木叢生的林間行走成為他唯一的興奮點,他累了,也渴了。
後來,他來到一條小溪邊,溪水環繞著其大無比的大樹的樹根,這樣的大樹,只是林間樹的普通一員。他跪了下去,用手捧著,喝起水來。
水暖暖的,還帶著泥土的氣息。他抿了一小口,接著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有了乾淨的水,他也就有了活下去的保障。他想也沒想,就沿著這條小溪向前走起來。沿著溪水的流向,穿過重重闊葉的灌木,在大樹的樹根間環繞著。小溪帶著他更深地沒人到森林,沒人離群索居的綠色之中。
不知什麼時候,他走進了一片樹籬之中,發現自己正在一片四面都是樹牆環繞的空地上。他抬起頭來,發現籬牆高出他好多米。空地上像地毯一般鋪著一層厚厚蔓絲纏繞的藍綠色苔癬。陽光從茂密的枝葉間灑落下來,宛若給林間鋪上了一層厚重的地板。在樹籬的中心,是一池從地泉深處冒出來的深綠色的水,水面上蕩起層層漣漪。
森林裡各種不和諧的音籟被樹籬擋住,聽起來非常遙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