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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如果不搞歪門邪道,敲詐勒索,過不了好日子的。這一點在石揮演的那個同名電影中可以看得見。但是到了新社會,毛子的父親就成了壞人,成了壞人中那種非常讓人瞧不上眼的下三濫壞人,解放後,毛子的父親當然不能再當人民警察了,頂了一箇舊警察偽警察的帽子,做一些最低等的勞動,踩三輪車,賣豆腐腦,做搬運活,早早就死了。全家老老小小的,日子過得比無產階級勞苦得多。毛子真是兩頭都沒有落到好的。所以,毛子讀完研究生留在社科院,第一次分得自己的獨立居室,比原來全家住的還大出一倍,不用每天一早去搶那臭烘烘的公廁茅坑,毛子就像進了天堂一般。他就是在這兒成的家,夫人小金是低他一屆小他五歲的學妹,後來調到大學任教。

第二次,九十年代初期,就是那次入黨不久之後,三室一廳,七十多個平方。終於有了自己的一間小小的書房,可以安安心心放下自己的一張書桌了。那時已經時興裝修,喬遷之後,毛子志得意滿地慨嘆說,人生苦短,看來此生就交代給這裡了。第三次,二十世紀最後一年,搭上福利分房最後一班車,一百八十平米,四室兩廳,十四樓。那一棟大樓,是省裡以社科名人樓的名義搶建的,尊重知識,尊重人才,是黨中央的精神,所以超一點標就有了理由。入住之後才發現,近一半的住房,分給了宣傳口的黨務行政人員。他們的面積稍小一點,但是樓層朝向都好。用有些人的話說,是肉悶在飯裡吃的那種。有人也提出過異議,沒想到這些人竟都有高階職稱,都上過各類名人大典名人錄。關於什麼是名人,沒有個標準,所以異議歸異議,也只能異議一下而已,再說,搬進去的那些真名人們,都沒有異議,嘈嘈幾天,這事也就算完了。

毛子那時已經是正研,中青年專家,享受政府津貼,還獲過一些社科類的獎項。與某大學聯招博士生之後,還弄了個博導。

功名利祿,香車華屋,嬌妻虎子,加上一表人才,一個男人的福氣就都到齊了。

馬列主義說物質是第一性的。確實是這樣。你看毛子在這樣寬大豪華的房子裡,那神態就充滿了掩飾不住的第一性的快感。似乎他本身也成為這寬大豪華的一部分,舉手投足,與他的環境特別般配。從他站在門檻後、玄關前迎賓的姿態看,從他一摁電鈕便自動彈出了鞋櫃的灑脫看,人的實現人的解放真是得到了最具體的體現。

毛子少年時很瘦小,到了下鄉時才開始躥個子,一根豆芽菜似的,歪歪倒倒飄飄搖搖的樣子。家境貧寒,衣服趕不上個子,哪兒哪兒都短一截,鄉下又費衣物,叫做衣不蔽體也不為過分。衣物不合身,便有捉襟見肘的窘迫。所以那時候,毛子站無站相,坐無坐相,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動作在做。達摩就是那個時候結識他的,總覺得他有些不安分。那時毛子的臉色也不好,一年四季都有一些白花花粉嘟嘟的小斑塊在兩頰,達摩媽媽見了,說,這孩子肚子裡有蟲呢。達摩家那時孩子也多了,也是一個個如狼似虎的年齡,吃得多穿得費,但相比而言,比毛子家好得多。毛子每次來,都要留住他吃飯,還會特意做一點好的。毛子便痛痛快快逮上一頓,吃得直讓達摩的母親心疼。不是心疼自家的飯菜,而是心疼這孩子的吃相。熟了之後,毛子便常來。達摩的母親有閒的時候,就要毛子把褲子或衣服脫下,給他加一道褲腳管,加一條衣襟邊,達摩家有一臺縫紉機,做起來很便捷。只是當時布票都很緊,舊布爛布將就著用。儘管面料顏色不太一樣,但終究要合體一點了。

數十年來,看著看著毛子就高大壯實起來,不論是西服便服,穿在身上都是一副偉岸挺拔的樣子。臉色也豐滿滋潤了,原來枯草窩般的一頭亂髮,現在也油亮濃密,把髮型一做,風度翩翩。達摩已矮他一截,身板氣色也早不如他。到了近年,毛子有些發福,與他的身份地位家居環境就更加匹配。

達摩依然換上自帶的那雙布鞋,毛子吃驚又戲謔地說,還自己帶鞋?

達摩說,自己的鞋,跟腳。

毛子便笑笑,讓達摩坐,說好久不見,先聊聊,電腦的事不慌。

對於達摩來說,毛子的客廳大得有些空洞,便說不習慣在這樣空洞的地方說話。毛子便把他讓進了書房。

書房是那種如今知識分子中最流行的格局樣式,幾面牆全是鋥光瓦亮的玻璃門大書櫃,從地板一直升到天花板。裡面密密麻麻擺滿各種書刊,齊齊整整,漂漂亮亮,顯示著主人豐富浩瀚的知識儲量。不像達摩,就那麼一點五色雜陳的書,放在那隻比衣櫃還要小的書櫥裡,放不下的,零零散散堆在書桌、床頭,甚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