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瑋欣慰地道:“他該已逃去南面了吧,此事總算是了結了,興文寨百廢待興,還有太多事要做。”
王世義點頭,心中卻道,對二郎來說,恐怕這只是另一番謀劃的開始。
第一百三十章春筍初露亂人心
已是四月盛春時節,梓州州廳後園裡的竹林裡終於長出了晚筍,唐恪挽起大袖,細細觀察,打起了腹稿。他準備作一篇《竹筍賦》,讚美破土竹筍的潔美,抒發自己即便埋於汙塵,依舊不改平天下之志,苦待出頭之日的情懷。
“大人,瀘州出大事了!”
兒子唐效匆匆而來,驚呼打斷了他的思緒,正醞釀的美詞佳韻也離他遠去。
“何事驚慌!?你就是心性不穩,才總不成器!”
唐恪不滿地訓斥著兒子,唐效也顧不得請罪,喘著氣地道:“孫羲叟借約盟夷人,大籍義軍,不僅要剿夷賊,還大肆散播羅始黨大盜失間的訊息,說此人逃奔歸來州羅氏,要動羅氏之治!”
唐恪一驚,歸來州!
“這個孫羲叟,真是不安生的主!”
他沉痛地道,憂色溢於言表。歸來州就在晏州之南,舊日乃西南夷中的烏蠻之地。熙寧時置歸來州,元豐時烏蠻乞弟作亂,官兵征討未得,將此地交於大壩都掌人羅氏監管,羅氏鬼主管轄此地已有數十年,向來安靖無事。
本以為孫羲叟不敢在瀘州大動干戈,卻沒想到,此人竟又是個賈宗諒,要重起戰火,開邊邀功。歸來州既無事,他竟然生造羅始黨大盜之事,其心可誅!
“約盟夷人,興文寨那邊沒出亂子?”
再一轉念,唐恪覺得此事不對勁,若是治下根基不穩。興文寨這個異數還在攪動瀘南夷人之心,孫羲叟不可能把目光盯向歸來州。
唐效嘆道:“兒子聽來梓州辦事的瀘州帥司勾當說。就是因為興文寨約盟大獲成功,周邊方圓千里。二十六家夷人峒囤的頭人都來了,無一遺漏,興文寨已安若磐石,孫羲叟才起了此心。”
唐恪搖頭道:“無一遺漏,怎麼可能?當年為父招撫西南諸夷,深知這些夷人生性狡懼。那時還沒有潘虎,夷人都不敢輕易露面,怕被朝廷軟硬兼施,奪了性命權勢。如今瀘南有朝廷殺戮餘威。還有潘虎前例在,更不可能……”
唐效道:“兒子對那勾當,也是這麼問的,可那勾當說,那是舊時羈縻之策,夷人都知朝廷無心伸手,守臣偶有更張,主動招盟,自然疑懼不前。如今朝廷已允了孫羲叟之策。要在瀘南開郡立縣,借朝廷兵威將此大勢壓下,哪家峒囤不應,就是存心作第二個卜漏。夷人別無選擇。”
唐恪默然拂鬚,片刻後才道:“孫羲叟能不動刀兵,就把這般大勢壓給夷人。這不是光靠平定卜漏之亂的兵威能辦到的。那個羅始黨大盜,該是他放出的蠱蟲。拐著彎地逼夷人靠向朝廷,誰不聽話。不是可能遭大盜劫掠,就是與大盜有染,引得其他夷人相仇,朝廷又不直接沾染利害,好手段!好算計!”
唐效卻道:“那羅始黨大盜,據說就是興文寨降僰的族人,此事是那王衝一手親為,勾當就說,興文寨約盟事成後,孫羲叟對王衝讚不絕口。”
唐恪再度愣住:“王衝!?”
他搖頭道:“區區少年,竟能主此謀劃,辦得這麼俐落,不可能!”
唐效無奈地道:“雖不知內情,但孫羲叟確實對此子青眼有加。他給朝廷上書歸來州之事,就專門提到了王衝之能,還要徵辟王衝為安撫司管勾書寫機宜……”
唐恪拂袖哼道:“荒唐!”
帥司、漕司,乃至提點刑獄、提舉常平等路司下都設有幕職官,有管勾機宜文字,管勾書寫機宜文字,勾當公事乃至文事準備差使等文官,這都是朝廷正官。管勾書寫機宜文字雖不如管勾機宜文字位高,卻已能經辦司中機要重事,其任調轉遷,都在朝廷的嚴密掌控下。
幕職官雖可由守帥辟舉,蜀地官員又多循指射法【1】,管制不如北方嚴密,但終究不是隨意自選,得按規矩來。王衝才十七歲,因說降數千僰人而得了將仕郎官身,再因安頓這些僰人,不得不給了一個虛名差遣,這本就壞了官制。此事是特事特辦,而且差遣也是跟僰人緊緊綁在一起,又是趙遹挾大勝之勢力請,朝中也就沒深究下去。
現在孫羲叟之請,要將王衝轉為正官,在帥司中任要職,這就破了朝廷底限。功績、出身、品性是否合適,這些都還論不上,就只是十七歲這個年紀,就絕不可能,否則將是士林大譁。即便是蔡太師有心,也不敢這般明犯天下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