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著火辣與熱情的氣息,卻又被每片碧綠的竹林賦予了清幽和閒適的韻味。
單從成都的方言來講,因為缺少鼻音的緣故,這種口音在女子口中嬌嗲十足、媚態無比,一句「好煩哦」可以聽得人骨軟筋酥。
可如若你邀請一個成都女孩子吃飯,特別是吃火鍋或者麻辣燙,那千萬不要被她起初半推半就的表象所矇蔽。因為食到中途時,你便會覺察出不對勁:例如火鍋越煮越辣,但她反而越戰越勇,先前她極力制止你點的東西,此刻都被她掃蕩得一乾二淨;一開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矜持淑女,轉而成了「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梁山好漢——她會在你對面舉著啤酒瓶子,朝左右呼喊著:「小妹兒(服務員),打個幹碟子(蘸碟)!」或是「老闆兒,數籤籤兒(竹籤),算帳!」
甘藍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的成都女孩,有著南方人如水的陰柔,但更多地採集了蜀文化裡特產的爽快和潑辣。
而更重要的則是——她還是一個資深的職業好吃嘴兒。
「先帶你去吃張涼粉兒!」
這便是她接到白芷後說的第一句話。飯點?在成都人眼裡,分分秒秒都是品嚐美食的良辰。
市中心的廣場,在明朝時是蜀王朱椿的王宮。單從周遭的街名,就可以嗅到那時的遺風:譬如有條街叫「紅照壁」,這「照壁」,便是明朝建築裡最常見的一個標誌,由於是皇宮,那在當時自然是刷成紅色。只是,「照壁」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那便是:
「如果紅照壁這條街上出事的話,那可就真是『禍起蕭牆』了。」
「你到底還知道多少地方誌?快點一一道來,我還從來不知道這些街名裡有這麼多故事。」
將車停在一個地下停車場,白芷被甘藍牽著走在街上,津津有味地聽她講關於這座城市的條條典故。
「比如現在我們站的這條『後子門』街,其實早先是明王宮的後門,原名叫『厚載門』,可是後來有人覺得『載』和『宰』同音,不吉利,才給改成現在的名字。你再看附近的幾條街:草市、羊市、鹽市街,就可以大概瞭解祖先們的生活了。」
甘藍帶著她進了一家名叫「張涼粉」的老店,這老店面積極小,至多隻能容三十幾人打擠坐在一起,可老店就是有這樣的底氣,從不愁人少、店面小,只愁東西不夠賣。
店內裝飾也很簡單,特別是點餐和收銀的「櫃檯」,只由一箇舊式的小櫃和一臺收銀機組成,後面總站著一位已在店裡工作了數十年的大嬸,略帶催促地問你:「吃點兒啥?」
甘藍給二人分別點了煮涼粉、甜水麵和雞汁抄手,那大嬸抬眼打量了她二人一眼,斬釘截鐵地下了定論:「太多了,你們倆吃不完!抄手要一兩就夠了!」
她說罷就打了單子遞給廚房裡的人,這下,甘藍和白芷這兩個顧客反而被做了主。
甘藍聳聳肩,笑著對白芷說:「聽阿姨的吧,這就是老店的風格。」
白芷倒覺得大嬸的建議果然不錯,這樣一餐下來,她是再也吃不下了。反倒是甘藍,不僅幫她吃了大半碗的涼粉,出門後又買了兩串糖油果子,說是要解解辣。
「你怎麼這樣吃也不胖?」白芷拿紙巾去擦她的油嘴,心裡極不平衡地抱怨道,「東西都消化到哪兒去了?」
「我新陳代謝快唄!」
甘藍把竹籤往垃圾桶裡一扔,拍了拍手上落的芝麻。
「託您的福,這幾個月來我已經是放任自流、破罐破摔,估計短期內都不敢再稱體重了。」
甘藍聽了,便在白芷身上細細端詳了一番,認真地說:
「沒覺得啊,反正在手感上,我可以保證你沒胖。」
她說時一副無害的表情,讓白芷都不好瞪她。
「說正經的,你怎麼都不問我剛剛去幹什麼了呢?」
甘藍毫不在意地答道:「因為你想告訴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啊。」
往西走一段路,兩人到了少城。「少城」即是「小城」之意,為清朝八旗子弟居住的內城。少城旁有條「馬棚街」,連綿東西,為當時滿蒙將士圈養馬匹之地。少城的遺址已不復存在,所剩不過幾所旗人住宅,皆在如今的旅遊景點「寬窄巷子」一旁隱藏。
穿過小小一片竹林,就看到一間隱秘的茶坊,茶坊名為「陋室茗」。
遠遠就聽見鑼鼓聲,甘藍向白芷一笑:「來巧了。」
在竹椅上坐下,便有茶博士過來接待,甘藍要了兩杯「特花」,和白芷一起看臺上的川劇名段「滾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