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濠州城頭,即派軍士星夜兼程,飛馬馳報朱元璋。
捷報送到應天正是深夜。朱元璋已經解衣入寢,正在與周妃顛鸞倒鳳,共效魚水之歡,聞報一把推開如膠似漆沾在身上的周妃,提著褲子接見信使。
捧著捷報,他激動得手都在顫抖,便走出室外,遙望北天,浮想聯翩。
從他進皇覺寺起,離開孤莊村已有二十一個年頭。一個十七歲的毛頭少年已長成為一個佔地數千裡、統率百萬雄師、馳名天下的君王,榮華富貴幾人能及?
他深深地眷戀著這片生他養他的故土,他認為沒有那片土地,就不可能有他和他的今天。父母慘死時依依不捨的痛苦面容,放牛山上的野果,皇覺寺裡的青燈……一幕幕在他腦中浮現,歲月沉澱過的情感中只剩下了親切與溫馨,沒有了痛苦與悲傷。
他決定,立即還鄉祭拜祖墳,會見鄉親。漢高祖劉邦在當了皇帝之後,不也是榮歸故里,與父老們高歌“大風起兮雲飛揚”,留個千古美名嗎?
他急不可待,立即傳令侍從們連夜打點行裝,準備第二天即趕赴濠州。
執事、儀仗,上萬名兵馬扈從,簇擁著頭戴飾有十二顆寶珠皮弁的朱元璋,浩浩蕩蕩橫渡長江,沿大路向西北方向的濠州走去。整齊的隊伍,鮮明的甲冑,引得沿途的百姓紛紛跑來觀看。
大家看著那精壯魁梧,身穿紅色戰袍,頭戴闊簷紅色壯帽,打著紅色旗幟,當中斗大一個繡金“吳”字在閃閃耀目的將士們,齊聲稱歎。
朱元璋時而乘馬,時而坐轎,都在不時打量沿途景色,人物風光。
真的是江山依舊,人事兩非。沿途景色沒有多少變化,人事卻與昔迥異。就拿自己來說,當年雲遊四方,途經此地,是“突朝煙而急進,暮投古寺以趨蹌”,“身如蓬逐風而不止,心滾滾乎沸湯”,何其狼狽!如今,卻是一國之主,衣錦還鄉。
逶迤行來,自然有新委任的官吏與守將前來迎候,他總要教導他們愛民護民,減輕刑罰,寬簡稅役,讓百姓休養生息,墾荒屯田,恢復生產。
剛到鍾離縣境,早已守候在這裡的濠州官吏們立即跪下歡迎。
扈從人馬來到孤莊村,他叫他們在村外紮營,免得驚擾鄉親,自己帶著小隊親隨侍衛步行進村。
一進村,他見許多鄉親正在搬磚運瓦,在他家茅屋的舊址上蓋屋。他一問,知道是地方官正在為他修建舊居,心中有幾分喜悅,卻去制止說:
“天下未平,民生疾苦,尚不到為我修房蓋屋之時,這屋就暫且不蓋也罷。”
一個老人認出他就是當年的朱重八,歡叫了一聲,全村老少立時圍了上來,爭著與他敘話。
朱元璋聽著那親切的鄉音,看著那一張張似曾相識的面孔,眼睛都有點溼潤了,他一一點頭,一一回話。他知道,鄉親父老,哪個不是看著他穿開襠褲長大的,講句笑話,只怕他胯下那個屌有多長多大,長了幾根毛他們都知道,你能在他們面前擺架子裝大?惹毛了他們,一轉背,他們不指著脊樑骨,把你的祖宗三代罵個遍,說你有人養無人教便算便宜。
在眾人簇擁之下,他到父母墳上去祭奠。
那個原先長滿荒草荊棘的小土堆,如今經過了整修,變得整潔乾淨,宛如一個玉米窩窩頭。
朱元璋素冠白纓,身穿粗布孝服,往父母墳上培了幾層細泥土,然後燃點紙錢蠟燭,供上各式祭品,在墳前叩頭讀了祭文。
祭奠完畢,他又繞墳一週,想起了當年父母死時用葦蓆、門板做棺木抬著下葬的慘景,心中陣陣心痛,便與陪同的劉伯溫商量,想把父母之墳遷葬一下,叫劉伯溫覓塊墳地。
劉伯溫朝四周仔細打量了一陣,勸阻說:
“主公千萬莫動此念頭。這裡是龍脈聚合之地,集山川靈氣於一眼,重新啟墳會洩卻龍氣,於主公不利。且聖父聖母乃###,動了有違天意。”
“這話倒也有理。”朱元璋雙眉舒展,點了點頭。但沉思片刻,又說:“只是二老落葬之時,實為可憐,一無棺槨,二無葬品,只用些高粱席子裹著,用三道草繩捆了,上下放塊門板。至今仍不能改行大殮,實叫吾於心不忍。”
大風起兮雲飛揚,誠惶誠恐返故鄉(2)
說著,眼中滾出了淚水。
劉伯溫慌忙解釋道:“主上不必為此痛心。皇考皇妣是有棺槨的,且為非凡之品,用的是對節玲瓏木,三道滾龍繩,二塊黃金板呀,此乃天賜,非人間所能有也。”
朱元璋心中陡然一動,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