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了責備和不滿呢!”她說,微微有點氣憤。“懲罰?我有什麼資格懲罰人?兩千元一月買來的家庭教師而已!”
“這樣說太殘忍!”
“這是你‘太太’的話!”她加重了“太太”兩個字,把床上的紙掃進了字紙簍中。“殘忍?這原是個殘忍的世界!最殘忍的,是你們在戕賊一個孩子的心靈。你們在折磨她、虐待她,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孩子,我不會在你家多待一小時!”
“是嗎?”柏霈文的聲音好低沉,一層痛楚之色又染上了他的眉梢。“你以為我不疼愛那個孩子?”
“你疼愛嗎?”方絲縈追問。“那麼,你不知道她衣櫥裡空空如也,你不知道她唯一的玩具是從山坡上撿來的破娃娃,你不知道她生活在幻想中,一天到晚給自己編造關心與憐愛,你甚至不知道她又瘦又小又蒼白!”
柏霈文打了個冷戰。“從沒有人告訴我這些。”他說,聲音是戰慄的。“她像她的生母,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她完全像她的生母!”
方絲縈心底一陣收縮,又是那個“生母”!她怕聽這兩個字。“你有個好孩子,”她故意忽略掉“生母”的話題,懇切的說:“好好的愛她吧!柏先生。她雖然沒有母親,她到底還有父親呀!”
“她漂亮嗎?”柏霈文問。
“是的,她長得像你。”
“像我?”柏霈文愣了一下。“我希望她像她的生母!她生母是個美人兒。”又是生母!方絲縈轉開頭去。忽然間,柏霈文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一樣東西,遞給方絲縈說:
“開啟它!”方絲縈怔住了,她下意識的伸手接了過來,那是一個小小的金雞心,由兩支玫瑰花合抱而成的心形,製作得十分考究。她慢慢的開啟這雞心,裡面竟嵌著一張小小的照片,她瞪視著這早已變色的照片,呆立在哪兒,她一動也不能動了。
這是一張合照,一男一女的合照,照片裡的那男人,當然毫無問題的是柏霈文,年輕、漂亮,雙目炯炯有神,充滿了精神與活力,愛情與幸福。那女人呢?長髮垂肩,明眸皓齒,一臉出奇的溫柔,滿眼睛夢似的陶醉,那薄薄的小嘴唇邊,帶著個好甜蜜好甜蜜的微笑。方絲縈注視著,眼眶不自禁的潮溼了。“這是我唯一還儲存著的一張照片,含煙不喜歡照相,這是僅有的一張了。”
“含煙?”她喃喃的念著這兩個字。
“哦,我沒告訴過你?那是她的名字,章含煙,我跟她結婚後,就把我們的房子取名叫含煙山莊。含煙!她的人像她的名字,飄逸、瀟灑、雅緻!”
“你還懷念她?”方絲縈有些痛苦的說。
“是的,我會懷念她一輩子!”
方絲縈震動了一下。合起了那個雞心,她把它交還給柏霈文。忍不住的,她仔細的打量著這張臉,柏霈文似乎在幻想著什麼,他的臉是生動而富於感情的。
“你相信鬼魂嗎?方小姐?”他說。
“不,”方絲縈呆了呆。“我想我不信,起碼,我不太信,我沒看見過。”
“但是,她在。”
“誰在?”方絲縈吃了一驚。
“含煙!”
“在那兒?”
“在我身邊,在我四周,在含煙山莊的廢墟里!我感覺得到,她存在著!”
“哦,柏先生,”方絲縈張大了眼睛。“你嚇住了我!”
“是嗎?”他的聲調有些特別,他的思緒不知道飄浮在什麼地方。“幾天前的一個晚上,我曾到含煙山莊的廢墟里去,我聽到她走路的聲音,我聽到她的嘆息,我甚至聽到她衣服的細碎聲響。”
“哦,柏先生!”
“我告訴你吧,她存在著!”柏霈文的語氣堅定,面容熱烈。方絲縈被他的神情所眩惑了,迷糊了,感動了,她覺得說不出話來。“她存在著!”他仍然繼續的說,陷在他自己的沉思和幻覺中。“你相信嗎?方小姐?”
“或者……”方絲縈吞吞吐吐的說:“你是思之心切,而……產生了錯覺。”
“錯覺!”柏霈文喊著。“我沒有錯覺!我的感覺是銳利的,一個瞎子,會有超過凡人的感應能力,我知道,她在我身邊!”
方絲縈愕然的看著那張熱烈的臉,那張被強烈的痛楚與期盼所燃燒著的臉。一個男人,在等待著一個鬼魂,這可能嗎?她戰慄了,深深的戰慄了。然後,她走過去,站在柏霈文的面前,用手輕輕的按在柏霈文的肩上,誠心的說:
“上帝保佑你,柏先生。祝福你,柏先生。願你有一天能找到你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