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終於吐出了一個字。“含煙!”他憤怒的喊。“立刻去!”
她垂下了頭,用手矇住了臉,她猛烈的搖頭。
“不!不!不!”她一疊連聲的說。“別逼我,霈文,你別逼我!”
“我必須逼你!”霈文的臉色嚴肅。“母親是一家之長,我不能讓人說,柏霈文有了太太就忘了娘,你如果是一個好女人,一個好妻子,也不應該讓我面對這個局面,讓我蒙不孝之名!所以,你必須去!”他的聲音好堅定,好沉重。“聽到了嗎?含煙,你無從選擇,你必須去!”
含煙抬起頭來了,她再度仰視著他,她的聲音空洞,迷惘,而蒼涼,像從一個好遠好遠的地方傳來:
“你一定要我這樣做?”她問,幽幽的,她的眼光透過了他,落在一個不知道的地方。
“是的!”霈文說,卻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含煙的神情使他有種不祥之感。“那麼,我去!”她站起身來,立即往門口走去,一面自語似的說:“但是,霈文,你會後悔!”
他抓住了她的胳膊,緊盯著她。
“你是什麼意思?”她望著他,緩緩的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掙脫了他的掌握,她走出了門外。她的身子僵直,她的臉色蒼白而一無表情。她徑直走到柏老太太的門前,推開了門,她直視著柏老太太,用背臺詞一樣的聲音,清清楚楚的說:
“我錯了,老太太,請你原諒我。因為我出身微賤,不懂規矩,冒犯了你,希望你寬宏大量,饒恕我的過失。”
說完,她不等柏老太太的回答,就立刻轉過身子,走回自己的房間,她只走到了房門口,就被一陣子突來的暈眩和軟弱打倒了,她蹌踉了一下,倉促間,她想用手扶住門,但沒有扶住,她仆倒了下去,暈倒在門前的地毯上面。
霈文大喊了一聲,他衝過來,抱住了她的頭,直著嗓子喊:“含煙!含煙!含煙!”
她一無所知的躺著,頭無力的垂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嘴唇毫無血色,呼吸微弱,霈文的心臟收緊了,絞痛了,冷汗從他額上沁了出來。他蒼白著臉,抱起她來,仍然一疊連聲的喊著:“含煙!含煙!含煙!”
整棟房子裡的人都被驚動了,高立德也從他房裡衝了過來,一看到這情況,他立即採取了最理智的步驟,他衝向樓下客廳,撥了電話給含煙的醫生。這兒,霈文把含煙放在床上,他焦急的搖撼著她,掐著她的人中,用冷毛巾敷她的頭,一面不停的喊著:“含煙!醒來!含煙!醒來!含煙,我心愛的,醒來吧!含煙!含煙!”他吻她的面頰,吻她的額,吻她那冷冰冰的嘴唇。但她毫無反應,她那張小小的臉比紙還白,烏黑的兩排長睫毛無力的垂著,在眼瞼下投下了兩個弧形的陰影。
醫生來了,經過了一番忙碌的打針,安胎,診斷,然後,醫生嚴重的說:“最好別刺激她,讓她多休息,否則,這胎兒會保不住的。”
醫生走了之後,霈文仍然守在含煙的身邊。柏老太太只來看了一眼,就走開了,她認為含煙的暈倒完全是矯情,是裝模作樣,因此,她對她更增加了一份嫌惡,多會施手段的小女人!她顯然又讓霈文神魂顛倒了。
好久之後,含煙才醒了過來,她慢慢的張開眼睛,一時間,有點兒恍恍惚惚,她似乎是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霈文深深的注視著她,他憐惜的擾摩著她的面頰,她的頭髮,她那瘦瘠的小手。眼淚湧進了他的眼眶,他輕聲的叫:
“含煙!”她望著他,想起經過的事情來了,翻轉了身子,她用背對著他,把頭埋進了枕頭裡,她什麼話都沒說。這無聲的抗議刺痛了他,他看著她的背脊,以及她那瘦弱的肩膀。她一向是多麼柔順,為什麼變得這樣冷漠了?他痛心的想著。然後,他伸出手來,輕輕的撫弄著她的頭髮,低聲的說:
“別生我的氣,含煙,我也是無可奈何啊!我知道婆媳之間不容易相處,但是,誰教我們是晚輩呢?”
她繼續沉默著,躺在那兒動也不動。霈文心中的痛楚在擴大,他隱隱的感到,含煙在遠離他了,遠離他了。他摸不清她的思想,他走不進她的領域,他們間的距離越來越遠。為什麼呢?他沉痛的思索著。難道……難道……難道真是為了高立德?他想著當她暈倒時,高立德怎樣白著臉奔向客廳去打電話請醫生,事後又怎樣焦灼的在門口張望……他的心變冷了,他的手指僵硬的停在她的頭髮上。就這樣,他在那兒呆坐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然後,他站起身來,一語不發的走出了房間。含煙看著他出去,淚濡溼了枕頭,她仍然一動也不動的躺著,但是,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