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邊找了個地方坐下,吹著涼颼颼的小夜風,安安靜靜地看著寇桐,心裡突然產生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不知道傳說中的“歲月靜好”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
然後大概“靜好”的時間長了也有點無聊,過了一會,黃瑾琛又出了么蛾子,他說:“可是我覺得吧,談戀愛不應該從上/床開始,我們應該先相互瞭解一下。”
寇桐說:“你還有什麼不瞭解的?”
黃瑾琛頓了頓,想了想,覺得也是,於是說:“那我讓你瞭解一下我吧……”
當他說完這句話以後,突然就不知道怎麼接下去了,因為黃瑾琛發現,自己的履歷實在不是一份很複雜的東西,種子那一段跳過,他們都知道,後來……後來十幾年的人生裡,好像可以用“服從命令”和“殺人”兩個詞就一言以蔽之,實在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他想來想去,終於在詞窮之前憋出一句:“我愛吃辣的,不愛吃苦的。”
“哦。”寇桐點點頭表示理解,“我媽做飯口味淡,明天我跟她說多放點辣椒醬。”
隨後兩個人同時停頓了一下,然後各自帶點自嘲地笑了起來。
黃瑾琛終於從弱智兒童的狀態裡迴歸,指著地上正在接受訊號的操控匣說:“這東西你打算怎麼解決?”
“找核心記憶晶片這東西不大現實。”寇桐說,“這些訊號透過複雜的疊加和穿透不同頻率的空間,到我們這裡,變成了這些錯綜複雜的東西,我可以透過接收分析它們,反推出記憶晶片了記錄的軌跡方程,重新組裝操控匣。”
黃瑾琛皺皺眉:“聽起來挺複雜的,你有多大的把握?”
寇桐聳聳肩:“我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打算先試著做一個模型,或者可以,或者不可以。”
“如果不可以怎麼辦?”
“再試別的辦法。”寇桐輕描淡寫地說,“放心吧,有我在,我們不會被這麼個玩意困住。”
他身上有一種強大的自信,這種東西支撐著他無論在任何場合都能飛快地把心態調回原位,是一種近乎於聚光燈下,眾目睽睽中仍然敢席地而坐挖鼻孔一樣的不可思議的勇氣。
黃瑾琛頓了頓:“其實除了那個丫頭,我不覺得存在在這裡有什麼不好。如果我們真的永遠也不打算出去,我還可以解決掉她……”
“這是一個七個意識體平衡空間,如果一個意識體死亡,連我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寇桐立刻打斷他。
黃瑾琛笑了笑:“這大概是這裡唯一的缺點了——那你為什麼一定要急著出去呢?”
寇桐沉默下來,城市裡看不見星星,只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發源的光,偶爾掠過他削瘦的臉,掃過那組合在一起就頗為討人喜歡的五官,過了不知多久,他才說:“大概……因為我也是人吧?”
如果有那麼一個地方,總是能心想事成,死去的人可以復生,能有現實生活中不可思議的能力,只要你願意相信,上天入地,連同時空,都是能實現的……
除了它並不是真實的。
每個人都會軟弱,都會沉溺於舒適和安全,總有一天,會被這種直戳心口的美好侵蝕,想著,我只沉溺一下,享受一下,妥協一下,日復一日……迴圈往復,直到被矇蔽,被吞沒。
寇桐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但是黃瑾琛奇蹟一樣地懂了——趁著我還清醒,每天用這種近乎戳自己一刀的形式掙扎於其中,在沉下去之前,一定要找出離開的路。
黃瑾琛就突然想起那個小但是溫暖的家,隨著寇桐透過何曉智的特殊辦法,把空間“縫合”了以後,那個“家”越發在心理上給人一種安全感,像是一個封閉的襁褓一樣。
有討人厭但是非常有喜感的小丫頭,不好說話但是穩重的死老頭,神奇的少年,會做飯的媽媽,還可以和寇桐擠一張床,每天打打鬧鬧……
出去了,或許……“家”就沒了。
“火柴”就熄滅了。
他就不由自主地把手伸進褲兜,那裡有一把迷你小手槍,只要一槍,就能打穿那個脆弱的匣子。黃瑾琛有些不明白寇桐在掙扎什麼,在這個資深偽文青看來,浮生若夢,在哪裡做夢不是夢呢?為什麼要歇斯底里地尋找真實呢?管自己高興不就得了?
活著……其實不過是吃喝拉撒罷了。
可是他看見了寇桐的表情,到底還是把扣在扳機上的手指鬆開了,為此,黃瑾琛非常遺憾地想——算了,還是不給他添堵了。
隨後幾乎是同時,他又有了種十分微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