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新慶揹著呼延世經,跨過梯田臺階,下到谷底。 有山擋風,池塘平靜無波,幾根長蘆葦長滿東南角,周遭長滿狗尾巴草,蘆葦對角位置是一座茅屋。 一條大黃狗踏著草地從不遠處奔來,對梁渠汪汪大叫,試圖驅趕入侵者。 “呿!呿!”呼延世經只簡單叫幾聲,輕鬆趕走土狗,轉頭對梁渠解釋道,“幫裡養在山谷的,看到生人就喜歡叫。” “狗不錯。” “大人喜歡送您。” “算了吧,家裡已經有一條。” “那一定是條威風神犬!” 梁渠:“……” 來到茅屋前。 連敬業從腰間取下鑰匙串,尋找門房鑰匙,邊找邊道。 “英劍死後,程崇在谷底搭了一個小茅屋,平日裡練功,睡覺,全在裡面,除去必要的露面和操練幫眾,基本不出來,吃飯也讓人送到門口。 我們以為程崇深居簡出,是弔喪大幫主和二幫主,如今看來,他是弔喪自己兒子英劍。” 梁渠回望梯田:“田是誰種?” 連敬業回頭道:“佃戶種,以前後山上是空著的,程崇當上三幫主後說後山空著也是空著,不如種糧,日後讓人打上山門包圍住,說不得能堅持一段時日。” 梁渠捧著冊頁寫寫停停,聞言抬頭:“你們想法不少啊。” “咳咳,大人勿怪。”呼延世經見梁渠動筆,眼角抽搐,“只是幾句玩笑話,幫里人那麼多,半座山田,全收上來吃不上幾天,種著玩玩的。” “放心,我沒記下來。”梁渠望向梯田,“聽人說,長湖與黑水河甲子前相連通,甲子後斷開,是圍湖造田的緣故?” 連敬業推開門:“不止甲子吧,黑水河和長湖連通是大乾時候的事了,呼延僉事或許知道。” 呼延世經解釋道:“確實不止甲子,此話應當是哪個小輩和梁大人說的吧?” “三十歲上下。” “那是小輩沒錯,我今年九十有三,小時候長湖和黑水河已經不太相通,只是偶爾發大水能漫過去,充當洩洪口,圍湖造田只是一部分原因吧。 本身黑水河單方面向長湖洩洪,大量泥沙淤積於湖底,導致湖面不斷抬升,南湖區逐漸堆成陸地,自身蓄洪能力大幅衰退。 等大順建國,人口年年漲,口一多要吃飯,吃飯要種田,湖田肥沃,長湖附近百姓就開始圍湖造田。 一面衝,一面圍,雙管齊下導致長湖越來越小,今天和百年前比起來,或許不到三成大。” “治水不治沙啊……” 梁渠若有所思。 他來時察覺到黑水河含沙量不小,沖刷造陸,長湖與河流的斷絕是早晚的事。 加上河流改道,指不定一二百年後,黑水河自己也會離開華珠縣。 “治水不治沙?”呼延世經琢磨兩句,眼前大亮,“大人真是一針見血!今後若是大人能當那兩江總督,說不得天下水患有救啊!” 治河之法別無奇謀妙計,全在束水歸槽,束水之法亦無奇謀妙計,惟在堅築堤防。 徐嶽龍給梁渠的《修築堤防總考略》與《護守堤防總考略》內皆提到過這句話,據說是前任兩江總督所言,大致能看出面對水患,尋常人的治理方案。 然而束水之策,只能來軟不來硬。 梁渠上過地理課,清楚要想緩解水患,唯一的辦法只有順應水文規律,去解決水土流失。 “只是要如何治沙呢?”呼延世經想不明白。 梁渠目露詫異:“斬伐林木,無有時禁,水旱之災未必不由此也,沒學過嗎?” 呼延世經汗顏。 “治沙的唯一辦法只有種樹,典籍上全有,朝廷亦不是不知道水患和種樹的關係,只是不好去做。 想要種樹種出效果,要耗費多少時日?多少錢財?今日種,明日家裡缺柴的百姓已經盯上,後天結婚討親的人家缺個傢俱,要個凳腳。 只有下天文數字的成本才能做到,但沒人能去保證下這個成本必然有結果,同時你還要兼顧民生,不搞得天怒人怨。 總之,種樹治水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知道且能做到的,幾乎沒有。” “幾乎沒有?”呼延世經一愣,“大人意思是有人做到過?” 梁渠沒有回答呼延世經,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法有誤。 前世經驗不能照搬,沒有怪力亂神,的確只能種樹無疑,但放在大順…… 梁渠想到平陽縣下的那條暗流通道。 此等違反水文規律的通道,完全不像是自然產生…… “大人?” “一個你不知道的地方。” 梁渠隨口應付呼延世經,進到房內。 小屋內沒有太多陳設。 一個小櫃,一張床,一張翹頭案,加上中間一個蒲團。 簡樸的不像是沙河幫幫主的居所。 四處觀摩,翹頭案上尚燃燒著凝神香,嫋嫋白煙從香爐中升騰。 梁渠許久之前用過凝神香,胡師兄送他的,能讓武者集中精神,更順暢的引導氣血。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