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壽福不敢多言,恭敬遞上名冊。 “梁大人所轄水域共計三鎮八鄉。 三鎮為義興鎮,同裡鎮,洪莊。 八鄉為東璜市,晁淮市,南潯鄉,東潯鄉,荊刺鄉,潭畔鄉,周巷頭,淳于。 此三鎮八鄉,皆是人口大鎮,大鄉,僅周巷頭,淳于鄉民較少,戶數不足千,漁民數量不過三百。” 今日來梁宅前,李壽福已翻閱過地方人口檔案記錄,對各地情況爛熟於心,下足功課。 梁渠開啟冊頁:“有哪些人來當差?什麼職位?” “有河伯三人,河長九人,河吏二十四人,河伯為查清,顏慶山,範子玄,河長為顏崇文、朱春橋、季有東……” 顏慶山,顏崇文? 梁渠聽李壽福介紹,覺得裡頭兩個名字頗為耳熟。 他翻動冊頁,找到二人檔案。 冊頁上不止是有他管轄水域下河泊所河伯,河長的姓名,更寫明每個人出身籍貫,年齡,包括相應地區的一眾里老,鄉老,十分詳盡。 籍貫一欄。 “華珠縣?” 鬼母教氾濫,遇襲的周遭數縣中,華珠縣可謂受創最為嚴重,跑出來討生活的人最多。 當日上門切磋的龐清河一行人便是華珠縣人,那個叫大壯的大塊頭給他印象很深,呆愣呆愣的,不太聰明。 此外遇到的華珠縣人…… 梁渠皺眉沉思,良久終於記起緣何耳熟。 此前貌似見過兩人一面,說是想投靠自己? 記得當時有四個人,另外兩人是誰來著? 梁渠印象不深,實在想不起來,只記得四個是同鄉。 他快速翻面,找到籍貫同為華珠縣的兩個河長:“顏慶山、顏崇文、朱春橋、季有東,這四個人本來相識吧?” 李壽福腦海中回憶一番:“沒錯,此四人皆是華珠縣人,先前便互相認識。 其中顏慶山、顏崇文是親兄弟,自祖父輩便有武籍,朱春橋、季有東則是同門。 四人關係要好,且所學武學同出一轍,他們四人互相配合間倒也有門道,於此前鬼母教黃姓支脈當中立過功勞。 為首的顏慶山升任從八品河伯一職,其餘幾人皆有所得,莫非梁大人認識他們?” 梁渠點頭:“四五月份吧,四個人給我遞過投名狀,跑過來說要效犬馬之勞,像愣頭青,沒想到兜兜轉轉,到我手底下當差來了。” 李壽福配合發笑,他從帝都來,家裡出過四品官,如今雖說沒落,讓他只能混個外派的九品主簿噹噹,卻對門門道道頗為熟悉。 哪有這樣遞投名狀的? 分明是四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人情世故半點不懂,至少先送禮,打好關係,鞍前馬後一段時間吧? 估摸書院都沒這麼上過,只識得幾個大字。 “咦?寇壯?”梁渠往後翻,又瞧見一個熟人,“那個天生壯骨的大高個?” “正是。” 李壽福清楚梁渠與寇壯間的淵源。 一個天生半武骨足夠引人矚目,稍微打聽不難知道曾經的比武切磋一事。 “此人是清繳鬼母教後加入進來,據說馬上要破四關,人手緊缺下倒讓他混了個河長。” 梁渠納悶。 冉仲軾咋安排的,小半是“熟人”。 不會是覺得事先熟悉,工作起來會方便許多吧? 除去這幾人,剩下的大多沒聽說過,過半戶籍是軍武籍,想來是從軍漢裡選拔,和梁渠要求的一樣。 梁渠把河伯河長的名字記在心裡,合上冊頁:“成,我收到了,有勞李主薄大雨天特意跑上一趟,下回讓李立波和陳杰昌跑腿便是。” “梁大人客氣,淋些雨算什麼,大人每日奔波大澤,小功數目冠絕同品官員,方是真辛勞。” “咳咳,我聽說岳龍大哥前些日子跟衛大人吵過一架?”梁渠咳嗽兩聲,主動岔開話題。 “確有此事,倒不是大事,只是意見上稍有分歧……” 二人攀談過一陣近況,李壽福主動提出告辭,梁渠挽留不得,讓範興來相送。 等牽馬出門,李壽福帶上斗笠,跨出門檻,頓覺一陣痠痛順沿脊椎骨往兩側蔓延。 李壽福訝然。 自己面對梁渠時,竟有意無意地躬著身,此時出門方才輕鬆下來。 “不得了啊。” 不過半年。 初時李壽福尚能平等相談,時至今日,竟感受到年輕人威勢之重,不自覺地彎腰躬身。 李壽福抬頭望天,雨沿著竹編的斗笠邊沿匯成一道滑落,滲進蓑衣的縫隙裡去,黏住幾根長桔梗流到地上。 倒是福氣。 李壽福每天早晨起床,一定要先背誦一遍《官箴》。 為官者,為清廉、為慎獨、為勤奮。 聖人書上說,知道這三件事的,可以保住官位,可以遠離恥辱,可以得到上面的賞識,可以得到下面的援助。 但真的遇上麻煩,能靠三者保全性命嗎? 父親兢兢業業半輩子不出差錯,仍是個小小典簿,如今換到他,連帝都裡都待不下去,不得不外派到小小的鄉縣之地。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