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射室是一個其大無比灌滿了綠色液體的透明六邊形水箱,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龐大的營養浴缸。儘管如此,托勒仍然深切地懷疑它的設計者居然有如此的慈悲心腸。幾條網和電線從極板網柵中懸垂下來,掛在水箱的上空。此刻,裡面什麼也沒有,只有旁邊的屋裡有一個人——這個人矮墩墩的像個贍蛛,多皺的臉上黏糊糊的,頭髮壓到了紅色條紋袍服的脖線,他的雙手毛茸茸的,好像戴著一副毛皮手套。
托勒和衛兵走進這間房子的時候,他還在咕噥著。
“這是給你的,斯噶科,”衛兵說著,用手裡的棍子將托勒往前推了推。“把他照顧好,海拉迪克不許傷害他。”
這個斯噶科又嘟嚷了一句什麼,拖著腳走向托勒,打量著他,就像是在交易市場上為他定價似的。“不傷害?”斯噶科的鼻子裡出了一口氣,用多毛的手往前推了推託勒。他聞到了一股酸味,像是不新鮮的汗或者尿的味道,或兩者兼有;還有其他的什麼味道。鹽水嗎?他看著那巨大的水箱,水中漂浮著綠色的浮藻,毫無疑問,這就是水箱中那迷人的綠色之來源了。
托勒漠然地站在一邊,儘量讓自己挺直著。斯噶科圍著他打量了一番,在他的背上拍了拍,看了看他的嘴,又摸了摸他的腋窩。衛兵悠閒地看著他檢查完畢,轉身離開。“你以為你到什麼地方來了?”斯噶科大喊,“回來,幫我把他浸進去。”
衛兵很生氣地眨了眨眼睛,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很可能,他知道任何抗議都將得罪斯噶科。斯噶科嘟噥著,走向一個小底座,按動開關。吱吱的聲音響起來,金屬網柵開始從天花板下降。“脫掉你的衣服。”斯噶科說,手中拿著一個蠟制棕色大球回來了。托勒慢慢地脫著衣服,說:“你們正在犯一個大錯誤。”
“節省點呼吸吧,”斯噶科嘟嚷,抓著離他最近的一隻懸垂下來的挽具。“你一直向前走進箱子。”
衛兵把托勒的胳膊舉過肩膀,斯噶科將二根帶子綁在他的胸上,又在他的兩腿間繞了繞。接下來,他的整個身體都被罩在一面網中沉了下去。他的手被鬆鬆地綁在身體的兩側,他可以在小範圍內移動他的胳膊,但不能摸到臉和身體的任何部位。
電線的每一根末端都裝了電極,從各個不同的點連線到托勒的面板上:他的心臟部位,他右下巴底部的喉嚨處,太陽穴以及臉頰的兩邊,脊椎骨的尾部以及肚子上。
托勒屈服於這種奇怪的擺佈,儘量表現出極端鎮定和對眼前的一切漠不關心的樣子。他的胃在咕咕作響,但那一定是空了的緣故;他的掌心在出汗,那是因為房間裡過於潮溼所致。他知道他過分的鎮靜讓人難以置信。斯噶科背轉過去的時候,衛兵靠近他的身邊小聲說:“不要這樣了,放鬆一些。如果你不堅持,事情會簡單得多。”
斯噶科轉過身來,托勒看見他正在用手裡的蠟團捏製一個面罩。面罩的嘴塞恰好可以讓他裝進一個電極板,兩邊各鼓出的一個小包恰好可以容納托勒的耳朵。水箱的管理者看了一眼托勒,用手在蠟制的面具上做了一些調整。做完這一切,他將面罩戴在托勒的臉上。“提伯特會降福於你的!張開你的嘴巴!”
托勒張開嘴巴,嘴塞像舌頭一樣地伸了過來,面罩更緊地貼到了他的臉上,耳朵、眼睛和嘴巴之處也密封起來。一陣可怕的衝擊波襲來,面罩的鼻孔之處被關閉了。“摒住呼吸,”衛兵說道,他的聲音透過面罩傳到托勒的耳膜已經隱隱約約的了。“這還不是最後的。”幾乎與此同時,托勒覺得自己在網中被託舉著離開了地面,像一隻木偶似的懸垂在空中。他仍然摒住呼吸,心中緊張地思考著下一步將會發生什麼。既然他們並不真想把他淹死,那麼目的又何在呢?而且,他們沒有為水下的他準備任何空氣儲備。
這些想法在他的腦海中閃現著。突然,他覺得腳趾頭觸到了水面,他吃驚地退縮了一下,強迫自己放鬆下來。他的身於往下沉著,在水中拍打著腳,他的腳像游泳似的在水中晃動著。水向他漫了過來,現在已經到了他的大腿……臀部……腰部……胸部……脖頸……
水既不熱也不冷,恰好是他面板的溫度。進入水箱之後,他感覺不到水是溼的。
事實上,他已經沒了任何感覺。他的手動了動,卻感覺不到它在動。液體像水一樣,但比水重,浮力也比水強,而且比水更有彈性,但他的面板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心感剝奪,托勒知道,它往往使用比水重的液體阻斷大腦的感覺,他也知道,這種辦法是相當有效的。如果一個人長時間被放在與世隔絕的地方,他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