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腰走過一堆堆遮蓋的機器,托勒突然看不見那微光了,他在黑暗中度過了令人恐怖的幾秒鐘,渴望重新找到光源。終於,他再次發現了它,那鈍鈍的黃色光源比他想象得離他還要近。他小心地繞過培植種子的試管,走進架子上的黃色球形燈照出的光圈。燈光下面的地板上有一個敞開的橢圓形洞口。
托勒跪了下來,向著洞底大聲喊道:“凱琳!你在下面嗎,凱琳?”
他等待著,然而,什麼反應也沒有。於是,他小心地把手伸進洞中摸索,腦海中勾勒出凱琳受傷的身體蜷縮在洞底的恐怖畫面。托勒的手在洞中終於摸到了一個他所需要的東西:貼在洞壁一側,有一排金屬梯子的梯級。他小心翼翼地把腳伸向看不見的梯級,一點點地進了洞。
如果她跌了進去,為什麼他沒有聽到一聲尖叫或者別的什麼聲響呢?是誰把燈開啟的呢?也許她根本就沒有下去,他一邊小心地沿著一階又一階的梯級下去,一邊想。也許她是爬了下去——就像他此刻正在做的一樣——為的是看看下面還有什麼東西。也許,她根本就離洞口遠遠的,還在原來的地方。
他的腳終於接觸到了地面,抬頭看看頭頂上那橢圓形的光線——大概離地面有五米深。他蹲下來,在洞底摸索著:洞底的地板乾燥,但沒有灰塵。如果讓他對此做一番描繪,他只能說地板百分之百的乾淨。梯子的下面沒有人,他站直身子,還伸了伸胳膊。他的手扶著牆壁的一邊,開始向前走去。小路斜斜的,牆壁上不時有介面的痕跡,托勒想,這與其說是一條走廊,不如說是一根管道,也許,這管道是廢棄的灌溉系統的一部分?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裡也就不會有他繼續研究所需要的東西——誰又說得清楚這管道會通向何方呢?就在托勒打定主意,準備轉過身來往回走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分線口,兩個來自不同方向的巨大管道匯聚到一個龐大的導管中,發出一點光亮。
托勒走進導管道,在微弱的燈光照耀下摸索著往前走。
不大工夫,他就來到了一個地下長廊的人口處,他眨了眨眼睛。這裡的亮光是由蒸汽管發出的,照著呈梯次並列的兩排金屬架,架子旁擺放著座盤。在一堆不太整齊的座盤中間,坐著凱琳,她的鼻子差不多要湊到一個藍色封皮的塑膠筆記本上了。
“你坐在這兒很舒服嗎?”托勒走進座盤,打量那兩排架子和這個黑頭髮的巫師,包括她大腿上那令她如痴如醉的書。
凱琳笑著抬起頭來,“我有一個新發現,”她驕傲地說,將筆記本遞到了他的手中。
托勒身子前傾,接過筆記本,把它的塑膠封皮合上,讀出了記在標籤上的字:
編年史註釋——1270—1485年。
“你真的有了重大發現,我親愛的巫師,”托勒柔聲說,“你發現的是老祖宗的秘密。”
“上帝!”她歡呼著,笑了起來。
“這可是非同一般的發現!”他抬眼看著那一排排井然有序擺放的資料,他所需要的一切——全部都在這裡了,就在他的手邊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你和我,我們將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在做其他事情的同時。”
他隨意翻動手中的筆記本,書頁用的是酸性曬圖紙——感謝上帝的恩惠——上面的字雖是手寫體,但清楚而整齊,而且用的是黑墨水。四周的頁邊都很寬,還被人加了批註,草簽了後人批註的日期,顯然,那上面的字跡出自不同的人。
日期吸引了托勒的注意力。他們都錯了,除非……當然,殖民者有自己的紀年方式。儘管那樣,他們可能是對的嗎?他又把目光收回到封面的標題上。
1485年?不就接近1500年嗎?他確信時刻縈繞自己心頭的那個有關時間置換,或時間壓縮,或者其他的至少把時間縮短了幾百年的方法的疑團,此時似乎被證實。可是隻有1500年嗎?從放在灰色金屬架上的這一排排東西來判斷,1500年也許只是他們的開端。
“你是從哪裡得到這個筆記本的?”他邊問邊把筆記本遞迴她的手中。
凱琳指著離她最近的那排秩序井然地放著橘黃色、藍色和綠色筆記本的架子說:“那裡還有很多。”
“我來看看。”托勒走到架子前,飛快地瀏覽著筆記本上的日期。他念出了聲:“從建立到98年,從110年到543年,從586年到833年,從860到1157年……”
他的手指一行行地在筆記本上掃過,直到最後。“簡直不可思議!”他翻完後喊道,“一直記錄到227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