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新問話的聲音迴響在空闊而寂靜的都察院監牢內; 泛起陣陣迴音。他的堂兄沒有回答他,他不自在的看了看那三個犯人,若不是他們還睜著眼睛; 小新都以為他們已經死了。
半響,小新的堂兄才道:“叔父是怎麼交待你的,入了都察院監牢,你我就是瞎子、聾子、啞巴!不看、不聽、不說!”
“大哥,你就和我說說唄,反正這兒也沒人。”小新指著那三個瘦弱的男人道:“他們可算不得吧。”
“唉,看來今天非交你一個乖不可,能入都察院監牢的,哪裡會有普通人。”小新的堂兄嘆道:“那是十年前廣東謀逆案唯一抓到的三個人。”
“廣東謀逆案?”小新驚呼一聲,“就是十年前,逆賊黃柳叛出大明的案子嗎?據說整個廣東都走空了,偌大的地方,一個人都沒有,成了名副其實的空城地獄!原來朝廷抓到過人!”
“知道了?別看他們心在看著瘦弱,那是在牢裡關了十年,當年可是個個不要命,斷後的百人,死的只剩他們三個。一路押回京都,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會審一年也沒審出什麼來,為了防止他們自/殺,牙都敲了的,你看他們面容塌陷,那是舊傷。”
小新仔細觀察了一下,又問道:“那怎麼沒殺了他們啊?”
“誰知道呢?當年原本轟轟烈烈的,後來突然之間審訊也停了,好似沒這回事兒一般,大家都不再提。這三人也回了監牢,剛開始的時候待遇好得很,真當官老爺伺候了,又給裹傷,又給酒菜的,當時還是叔父帶著我。後來過了一兩年,上頭沒動靜,慢慢就和普通犯人一樣了。上面不說,就這麼關著吧,反正餓不死就成。”
小新嘆道:“還是不一樣的,普通犯人可不能在都察院監牢待這麼久,早就被殺頭了,上面人怎麼想的真不明白。”
小新的堂兄哂笑,“不明白的是這三個人,軟硬不吃,十年也沒能讓他們鬆口,我到想知道他們靠什麼支援這麼久。”
想兄弟打掃完這個區域,提著水桶和掃把走遠,沒看到三個人緩緩轉過頭,心有靈犀的那一眼。他們現在很瘦、很虛弱,可眼睛依舊有光彩。這十年的監牢生涯,沒有壓垮他們!
靠什麼支撐過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葉紅林也在想這個問題。
葉紅林乃是當年香山衛前鋒營一名小旗,香山衛百裡挑一,前鋒營萬里挑一,能在香山衛前鋒營做小旗,放出去也能統領任意衛所,做一千戶的人才。
葉紅林回想起十年前那場血戰,主上親自帶他們斷後,林峰大人尖頭船衝過來之後,他們的樓船馬上開炮,以碼頭為掩護,與追殺敵軍展開殊死搏鬥!沒想到敵軍人這麼多,他們的炮彈都快打完了。眾將士護著主上和林峰大人搭快船先行離開,最後留了百人斷後。這百人,都是百戰之師,驍勇無比。葉紅林的兄弟們是看著主上的快船融入天邊月亮之後,才放心斷氣的。
戰至最後,幾乎全部隕落。葉紅林也以為自己活不成了。沒想到中箭昏死的他又被救了回來,還有兩個同樣昏死過去,後被俘虜的兄弟。
被俘之後,葉紅林就沒說過話。剛開始的時候是分開提審,葉紅林相信自己的同伴,他們一定不會說,因為自己也不會。
爾後就是漫長的、無休止的拷打,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無門,突然有一天,他的牙關被卸掉了。葉紅林猜想到可能是有某個兄弟咬舌自盡,這些人為防自己也自/殺。從這天開始,這些人也知道他們骨頭太硬,拷打是沒有效果的,而他們孤零零陷在這監牢內,沒有可供威脅的弱點,三人都有死志,相互威脅也沒用。
這些人不再管他們,任由他們帶著重傷,準備拖死他們。當時三人還關在同一間監牢內,有個兄弟夜裡在他手上悄悄寫了個“值”字。問他值得嗎?
值得嗎?
葉紅林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他這一生似乎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值得不值得這樣深奧的話題,是讀書人、是大人物們才該想的。
葉紅林就是個普通漁民,即便小時候老爹出海遇難、親孃改嫁,這也不是什麼特殊的經歷,在海邊這樣的人太多了。唯一可以稱道的就是他繼承了父親的好身板兒,水性極好。靠海吃海,小時候他就這麼流浪者長大,靠海里的魚蝦果腹,居然也活下來了。
後來,他們廣州來了位好官,林大人大力扶持海貿,葉紅林也在船隊裡找了份兒活計,跟著跑船。有人問他:“你爹就是死在跑船上,你怎麼還去啊!”
葉紅林笑而不答,他們海邊人不葬身魚腹,又能葬身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