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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親近。吻完了,她頭枕在鴻漸肩膀上,像小孩子甜

睡中微微嘆口氣。鴻漸不敢動,好一會,蘇小姐夢醒似的坐直了,笑說:“月

亮這怪東西,真教我們都變了傻子了。”“並且引誘我犯了不可饒赦的罪!我

不能再待了。”鴻漸這時候只怕蘇小姐會提起訂婚結婚,愛情好有保障。

“我偏不放你走——好,讓你走,明天見。”蘇小姐看鴻漸臉上的表情,

以為他情感衝動得利害,要失掉自主力,所以不敢留他了。鴻漸一溜煙跑出

門,還以為剛才唇上的吻,輕鬆得很,不當作自己愛她的證據。好像接吻也

等於體格檢驗,要有一定斤兩,才算合格似的。

蘇小姐目送他走了,還坐在亭子裡。心裡只是快活,沒有一個成輪廓

的念頭。想著兩句話:“天上月圓,人間月半,”不知是舊句,還是自己這時

候的靈感。今天是四月半,到八月半不知怎樣。“孕婦的肚子貼在天上,”又

記起曹元朗的詩,不禁一陣厭惡。聽見女用人回來了,便站起來,本能地掏

手帕在嘴上抹了抹,彷彿接吻會留下痕跡的。覺得剩餘的今夜只像海水浴的

跳板,自己站在板的極端,會一跳衝進明天的快樂裡,又興奮,又戰慄。

方鴻漸回家,鎖上房門,撕了五六張稿子,才寫成下面的一封信:文

紈女士:我沒有臉再來見你,所以寫這封信。從過去直到今夜的事,全是我

不好。我沒有藉口,我無法解釋。我不敢求你諒宥,我只希望你快忘記我這

個軟弱、沒有勇氣的人。因為我真心敬愛你,我愈不忍糟蹋你的友誼。這幾

個月來你對我的恩意,我不配受,可是我將來永遠作為寶貴的回憶。祝你快

樂。

慚悔得一晚沒睡好,明天到銀行叫專差送去。提心吊膽,只怕還有下

文。十一點鐘左右,一個練習生來請他聽電話,說姓蘇的打來的,他腿都軟

了,拿起聽筒,預料蘇小姐罵自己的話,全行的人都聽見。

蘇小姐的聲音很柔軟:“鴻漸麼?我剛收到你的信,還沒拆呢。信裡講

些什麼?是好話我就看,不是好話我就不看;留著當了你面拆開來羞你。”

鴻漸嚇得頭顱幾乎下縮齊肩,眉毛上升入發,知道蘇小姐誤會這是求婚的信,

還要撒嬌加些波折,忙說:“請你快看這信,我求你。”“這樣著急!好,我

就看。你等著,不要掛電話——我看了,不懂你的意思。回頭你來解釋罷。”

“不,蘇小姐,不,我不敢見你——”不能再遮飾了,低聲道:“我另有——”

怎麼說呢?糟透了!也許同事們全在偷聽—— “我另外有——有個人。”說

完了如釋重負。

“什麼?我沒聽清楚。”鴻漸搖頭嘆氣,急得說抽去了脊骨的法文道:“蘇

小姐,咱們講法文。我——我愛一個人,——愛一個女人另外,懂?原諒,

我求你一千個原諒。”“你——你這個渾蛋!”蘇小姐用中文罵他,聲音似乎

微顫。鴻漸好像自己耳頰上給她這罵沉重地打一下耳光,自衛地掛上聽筒,

蘇小姐的聲音在意識裡攪動不住。午時一個人到鄰近小西菜館裡去飯,怕跟

人談話。忽然轉念,蘇小姐也許會失戀自殺,慌得什麼都吃不進。忙趕回銀

行,寫信求她原諒,請她珍重,把自己作踐得一文不值,哀懇她不要留戀。

發信以後,心上稍微寬些,覺得餓了,又出去吃東西。四點多鐘,同事都要

散,他想今天沒興致去看唐小姐了。收發處給他地封電報,他驚惶失,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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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蘇小姐的死信,有誰會打電報來呢?拆開一看,“平成”發出的,好像是

湖南一個皮名,減少了恐慌,增加了詫異。忙討本電報明碼翻出來是:“敬

聘為教捋月薪三百四十元酌送路費盼電霸國立三閭大學校長高松年。”“教

捋”即 “教授”的錯誤,“電霸”準是“電覆”。從沒聽過三閭大學,想是個

戰後新開的大學,高松年也不知道是誰,更不知道他聘自己當什麼系的教授。

不過有國立大學不遠千里來聘請,終是增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