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實習。
那簡直是修羅場不足以形容,如果我要在這裡長期工作的話,別說立樹,就是顧巴爾扎克,我也顧不來。
我以前就聽說這類機構的人手不足,但不知道不足到這種地步。這間育幼院的收入,幾乎全靠捐款,跟多數國內的育幼院一樣,連給定額人員的薪資也是來自捐款,當然是很微薄,也因此多數是請不定時的義工。
但照顧殘障幼童的工作,卻絕不是半調子的義工應付得來的。這間育幼院收容的多是一些肢體殘障、有的是眼睛看不見,也有聾啞的孩子,總之都是些無法在一般育幼院生存的小孩。其中也有智慧障礙的,有個孩子甚至從三歲開始就註定終生癱瘓。
小孩子的殘障程度輕重不一,那種會跑會跳的還好,有些下半身癱瘓的,幾乎二十四小時都要有人跟在他身邊,替他把屎把尿,重度智障的也差不多。部分小孩是失去父母之後才殘疾,但這裡大多數的孩子,幾乎都是因為殘疾被父母丟棄的。
育幼院裡每天都可以看到人出包,整個只能用忙亂來形容,我剛去的那一天,有個女孩子因為沒人攙扶,她的兩隻眼睛都看不到,從樓梯上滾了下來,頭上撞出一個大包。
我本來以為這是很大的事,沒想到女孩子只是自己揉一揉,爬起來,跑去找一個義工敷了藥,就笑笑的又跑回遊戲間玩了。
這裡每個員工脾氣都很暴躁,不過我大概可以體諒,光是每天要處理上百個行動不自由小朋友的尿布,就夠讓人心生厭煩了。我倒是還好,畢竟之前清潔工的經驗,我什麼慘絕人寰的公廁都見識過,比起來小朋友的便便還可以算是香的了。
我前一個禮拜進去,回家都是被抬著出來。回到家就倒頭大睡,連楊昭商有沒有跟我說話、叫我吃晚餐我都不記得了。
這邊只負責養育小孩到七歲,再接下來就要轉送其他機構。所以說,不管這裡的義工再努力、再和這些小孩親近,這些孩子長大後,沒有一個會記得我們、感謝我們,就這點而言,和楊昭商的工作是一模一樣的。
但是我覺得很滿足。因為在這裡工作,會讓我一天比一天更覺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幸運的人。
還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那就是這年冬天,林秀仰駕崩了。
說是“駕崩”一點都不誇張。因為對林家來講、對秀朗來講,林秀仰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存在。
就我所知的秀朗,他這一輩子,都活在這個男人是否愛他的疑惑中。現在這個男人終於走了,我難以猜測秀朗現在的心情,是鬆了口氣呢?還是覺得悔恨呢?悔恨一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弄清楚他們是不是夠格以父子相稱。
林秀仰去世後,整個林家就像炸開的鍋。秀朗也罕見地上了電視,財經節目上的他,和愛文站在一塊,表情凝重地談論金融產業未來的動向,以及自己的抱負。
愛文也跟著忙亂起來,葬禮和繼承諸多事宜,讓他們夫妻倆都喘不過氣。
但愛文還是每月一封信把立樹的近況報告給我,我也會和立樹通電話。
後來有一天,她帶著立樹出現在我和楊昭商家門口,說是希望我們替他照顧立樹幾天。林家因為林秀仰的事情,已經快忙翻了,但她卻不願把立樹交給保母,她說與其交給不信任的陌生人,交給我看顧她會安心得多。
“立樹就拜託你們一下了,真的很不好意思。”她說著。我感覺她的眼袋都快垂到下巴了,頭髮也多白了十幾根,看起來異常憔悴。
我想比起秀朗,她和林秀仰是真的有父女之情的,所以林家大家長的去世,對她而言打擊相當大。
我沒有去參加林秀仰的葬禮,雖然愛文寄了白柬來給我。並不是在意他那杯倒在我頭上的咖啡,畢竟疤痕早已經不在了。
愛文和秀朗忙得不可開交,立樹也越來越常來我家。他從一開始對來寄住的事有些羞澀,對我們還客客氣氣的。到後來甚至自己拿了我家鑰匙,堂而皇之的開門,把這裡當作他的第二個窩了。
“恆恆把拔、園長把拔,我又來打擾啦!”
有時候他們一忙起來,立樹丟到我家一個禮拜都是常有的事。這讓我有種錯覺,彷佛立樹從來不曾離開過我,我不禁為之前那些掙扎,感到有些好笑起來。
但我知道,立樹自己這個決定,確實對他的人生造成了改變。從他每一次來打擾我們家,都有一點點小小的不同看來,這個孩子,正照著他選擇的方向不斷地成長。
有一次帶立樹來的人甚至是秀朗,那時候我和楊昭商都在。我開門時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