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設定“糾葛”。這本書能讓讀者有興趣急切地讀完它,是因為它裡面佈下許多“糾葛”。是這些“糾葛”組成通篇的網狀的生活長卷。每一個“糾葛”都是一件事與另一件事,一堆事與另一堆事的矛盾,都是一個人或一群人與另一個人或一群人的矛盾。這些矛盾分佈得越多越廣,解決得越久越難,在讀者的心靈上激起一怎樣解決“矛盾的情緒也就越強烈。當然,蘊含於矛盾之中的內涵應該有意義。這樣,當作者每解決一個糾葛,才能令讀者獲得對社會對人生的某些感悟。如果這種感悟是多層面的,那麼,讀者自然就會感到長篇小說獨特的審美情趣,而這是區別於中、短篇的。《抉擇》網結了許多矛盾,構成了書中全部生活的流程。開始,工人要”鬧事“,控告廠領導腐敗,誰是誰非;李高成開始覺得工人有理,但覺得幹部也情有可原,聽誰的;李高成的妻子為什麼要阻止他開始調查中紡,而他的領導嚴陣為什麼也干預他;楊成的提醒究竟是何用意:”特高特“突然甩來30萬元,與他即將開始的中紡調查有何聯絡;甚至省委的態度究竟如何都構成了全書的”糾葛“。這些”糾葛“的解決,都是讀者渴望得到答案的,這部長篇小說的審美情趣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此獲得的,並且透過作家對這些矛盾的深刻認識與理解、有力的把握與處理,讀者正是隨著這一個個矛盾的解決,從中獲得對以上我們分析過的作品社會內涵與人生內涵的參悟。
(二)依靠情節的力量。過去我們對情節的理解較多地強調了是人物性格的歷史,而常常忽略了它本身就有推動故事發展的需要。張平顯然深知其理。他正是透過情節的曲折性,幫助了刻劃主要人物李高成性格的複雜性,揭示反腐敗鬥爭的艱鉅性的。《抉擇》的情節發展可謂一波三折。而對工人“鬧事”,李高成要調查,妻子警告,嚴陣把電話打到黨委常委會上,也是警告。李高成終於下決心派出調查組,妻子卻為他收下30萬元的紅利,他仍執意要調查,就又有嚴陣的電話警告,和他妻子收下30萬元紅利時做了手腳的錄音帶,造成他接受賄賂的假象,又有結果沒有問題的假調查報告,而且處理中紡的權力仍掌握在嚴陣手裡,待到李高成仍沒有退縮之意時,中紡突然宣佈要“破產”,直至省委終於採取斷然措施一舉收審了腐敗分子,全書的情節波瀾方才靠“突轉”的手法最後完成(這裡要指出的是,作者在高潮後又跌宕一筆,成了人民保衛李高成之舉,用來檢驗省委的反腐敗是真是假,似乎有些畫蛇添足之感)。在閱讀全書的過程中,我們感到情節是波連波,浪趕浪,然而卻是看前波不知後波,知曉了前浪卻不知曉後浪,這種神秘感就使故事本身富有了生動性和豐富性,使得讀者的心緒富有波瀾。《抉擇》如果沒有這些情節骨架的支撐,所有的生活場面以及所有世態與心態的描寫也就失去了依附,難以構成現在比較完整的宏篇。
(三)懸念的運用。“懸念”是建立在對文學接受者的心理特徵把握上的,也是敘事文學的一種藝術經驗。張平在《抉擇》中運用了“懸念”的技巧,只不過這種運用不像古代小說那樣,可以脫離開規定情景和人物行動而純屬“賣關子”的形式主義作法,而是將它融匯於人物命運和事態發展中。比如,中紡領導班子是李高成精心安排的,怎麼會這樣快就集體腐敗了呢?他們怎麼會如此大膽?上面還有什麼人是他們的後臺?李高成調查中紡的工作步驟,為什麼嚴陣瞭如指掌,總在他行動之前就已經有了制約他的措施?他的妻子吳愛珍在其中充當什麼角色?這一系列問題都是在情節發展中,也就是在李高成的際遇命運與性格發展出現的懸念中。這些懸念是作者在敘述中運用的戲劇法的懸念技巧,這些技巧在讀者心理製造了疑團、期待的閱讀效果,也是作者編織故事能力的一個重要體現。
在我們進行了以上三個方面論述之後,我以為還不要忘記了張平逐漸形成自己風格的另一個重要特點是作者主觀的介入。如果從審美風範上說,小說分倚重客觀與倚重主觀兩大類的話,那麼,張平屬於後者。他的小說中,作者主觀介入的程度是少見的。主要表現在他的主人公從始至終的內心獨白,這種內心獨白,一是在理性觀照下進行的,它直抒作者胸臆,擴大了思維空間,突出了作品的題旨;二是許多段落的內心獨白,簡直就是主人公的靈魂拷問,不僅增強了主題的深度,增強了對生活的穿透力,而且也增強了這一形象對讀者心靈的藝術震撼力。但也要指出的是作者在發揮這一長處時,亦有“過度”之處,這就帶來較多的內容重複,顯出冗贅之弊。這些都會破壞藝術的表現力。我以為,這值得作者再細細運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