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畫畫,一無所長,什麼都不能為他做。”
有記者溫言安慰,說老程先生泉下有知,見到程先生今日的成就,一定也會為他高興云云。
經此插曲後場面氣氛緩和許多,記者們開始問及程松坡今後的打算,程松坡等數位記者就此問題一一提問後才統一作答:“目前國內也有兩家美術學院邀請我回來任教,具體細節已經在洽談中,有結果我會通知大家的。”
坊間傳聞歐洲有幾家美術學院都向他發出邀請,記者們見程松坡如此答案,便想把這話題繼續拔高,往回報祖國回饋社會這種主旋律話題上引。不料程松坡並未如他們的意,搖搖頭笑道:“讓我做出這樣決定的是一位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一度我對畫畫甚至人生都喪失信心,因為它造成我一生中太多的遺憾。現在,我想對這個人說,很多遺憾我都無法彌補,但是因為有你,我會覺得我的人生,還不是那麼糟糕。”
這顯而易見是某種情感表白了,臺下各種數碼單反的聲音頓時不絕於耳,程松坡又從桌下取出一方大盒,立刻有助手上前幫他取出盒內油畫,展開後向眾人出示。記者們本以為畫中會是一位曼妙女子,或是其他有關山盟海誓的紀念,沒料到那畫僅完成右側的一半,左側留白。畫的是一位年邁老嫗,鶴髮雞皮,眾人一時愕然。程松坡的目光停駐在禮堂角落:“我積攢了很多話想對你說,但站到你跟前的時候,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五十年後你的容顏也會蒼老,而我的心情一如往昔。”
杜拉斯在《情人》的開篇說:我認識你,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地來告訴你,和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倍受摧殘的容顏。
陸茗眉曾聽程松坡提起過湄公河,從來懶得看書的人,也專門去尋杜拉斯的《情人》來看。那是一個發生在湄公河上的故事,在故事的結尾,男主人公打電話給女孩。他對她說出心裡話,他說他和從前一樣,仍然愛著她,說他永遠無法扯斷對她的愛,他將至死愛著她。
看完《情人》後,陸茗眉纏著程松坡問他湄公河是否真有那麼漂亮,餘暉脈脈,清波微漾。程松坡那時尚不知她是明愛華的女兒,他很堅定地告訴她,總有一天他會帶她去看湄公河:“希望我們去湄公河的時候,那裡是真正的春天。”
回憶的潮水陣陣襲來,陸茗眉鼻頭一酸,一旁時經緯很煞風景地遞紙巾問:“要不要?”陸茗眉捂著臉瞪他一眼,偏他還不識相,“你們女人就是容易被這種表面現象感動,愛聽這種好聽話兒!”
“時經緯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啞巴!”
“什麼我愛你,我永遠愛你呀,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什麼我愛你滄桑的容顏勝過啊”時經緯彎下腰,皮鞋上生生被陸茗眉的高跟鞋跟摁出個印子來,“大姐,不帶這麼玩兒的!有你這麼過河拆橋的嘛,你知不知道今天的票多搶手我們社裡幾個花痴女差點搶到打架?”
陸茗眉沒有工夫理會他。
程松坡的目光再次從這個角落掠過:“我覺得自己還不算老,但總有記者不停地問,你如何看待你的畫作的藝術價值,我常常不知道怎樣回答這樣的問題。因為在我看來,究竟能有怎樣的成就,會不會留名藝術史,並沒有那麼重要。”他語音清健,聲如金石,“只要有你還記得我,我就是不朽的。”
PART 7
因程松坡在記者招待會上提及父親,時經緯揣測這段父子情恐怕要成為將來兩週諸多報紙雜誌的焦點,所以趕緊回報社抽出程松坡的資料來翻看。印象中程松坡現有履歷裡從未提及過父母,果然時經緯找來找去,也沒翻出一星半點關於他父母的訊息。程松坡出國前的高中檔案裡父母欄都是空白,時經緯跑過那所高中,有老師根據舊檔案查出他是接受社會資助長大的,而資助人也早已離世。從網路上搜尋也一無所獲,十幾頁十幾頁的全是程松坡最近畫展的新聞、評論,或是他先前在歐洲獲獎的一些經歷,搭配各種關鍵詞搜尋後總算搜到點陳年舊事,也不過是程松坡高中時給報紙的畫稿。
所有關於父母的資訊都是一片空白,好像程松坡這個人是石頭縫裡鑽出來似的。
無奈之下時經緯嘗試搜尋那位已逝的資助人的名字,出來的結果卻令他十分詫異。搜出來排在第一頁的資訊,正是總社在明愛華之前的總編,姓王,因為名字普通,所以當初時經緯一時也沒聯絡起來。那位王總編也已在八年前離世,僅有的這點資訊也是吻合的時經緯想起本次畫展原本競爭承辦的也有好幾家同行,還有財力背景均勝出己方的傳媒集團,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