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侯爺面前過了明路的,又是要送夫人的,怎麼能言而無信呢?
……
要出遠差啊,與任昆說的不同,永安侯說他辭職了,水無痕說是外派了,內情如何不知,總歸水公子是要離京遠行就是。
“水公子客氣了,祝你旅途平安,一帆風順。”
場面上的話說完,然後是平淡禮貌的告辭。
水無痕幾次欲言又止,終是起身離開。
行至院中時,他忽然回頭微笑。
只見綠樹濃陰的庭院中,長身玉立的男子,容顏清俊,白色的梔子花在枝頭搖曳,清香浮動間,眸中秋水明淨,竟是溫柔的眷戀,彷彿沁了水,四目相對間,她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用手掌接住那一顆清淚……或者用指尖撫平他眉間的憂傷……
“梔子花開呀開,梔子花開呀開,象晶瑩的浪花盛開在我的心海;梔子花開呀開,梔子花開呀開,是淡淡的清醇純純地愛……”
錦言的耳中突然就跳出了這首歌的旋律。
梔子花的花語是喜悅,永恆的愛,一生守候。
恍惚間,她彷彿聽懂了花下那人的欲言又止,瞬間卻又好笑自己的自做多情,再抬眼時,目光中多了清明。
風搖花香滿懷,那人拱手,而去。
她一定是溫泉泡多了,晴天白日竟做起花痴夢。
溫泉水滑洗凝脂。紅顏禍水不是人人都有資本,自我感覺太良好,就會自信爆棚。以為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錦言暗自唾棄自己,春天都過去了,發的什麼春?
先是覺得自己對任昆有意思,這會兒又覺得水無痕對自己有意思。她得自戀強迫症了還是提前更年期了?
可憐她那引以為傲的智慧噢,全毀花痴病手裡了!
……沒錯的。
在那回眸視線交集的瞬間,他的千言萬語,在心底匯成一個聲音:
別了,吾愛。
願一世安好。
……今生緣淺,來生再求。
若有一日,若有一日,她遭難或蒙棄,他必傾力相救,不死不休……
只是。怎麼會有那一日呢?她怎麼會跟他走呢?她怎麼會投奔他呢?
她是那般的自尊自愛,那麼的純粹呵,絕不會有半分不清不楚的糾扯,瓜田李下的嫌疑。
所以,還是祈禱侯爺忠貞不渝。願侯爺惜之珍之。
心一直都是理智的。言行更不曾越雷池半步。思想是自由的。
思緒是幼細的線,密集了,縱橫交錯間,也能將心割得血肉模糊。
水無痕一路無言,趕回客棧與隨從會合,繼續起程。
柳根旁觀全程,似乎瞭然似乎懵懂。卻不敢多問一句,所有的不解都爛在心裡。
自從後,自家公子將置業開府娶妻生子,恢復本姓。此後,世間只有蓬城顧重柳,不再有井梧軒水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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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離總令人傷感。不管交往深淺。
惆悵,不是為了遠行的人,而是為了遠行本身。
錦言就有那麼一點悲花傷月,白日淡然平和的交談,夜晚於梔子花下獨處。在花香與離別的底色前,彷彿平淡無奇的談話裡就有了意味深長。
那樣的男子,那樣的眼神,那一刻的情境,美得不夠真實。
梔子花開呀開……
久違的曲調在花香中暈染開來,鄉愁漫漶。
春草離離,長戈鐵甲日漸斑駁,在心的曠野裡,那個不斷和風車作戰的異鄉流浪客,漸漸有了丟盔棄甲的鬆動,正在心甘情願變成一個躺在星空下的牧羊女——
嚼著身下的野草,懷念著故鄉的水草豐美,仰望明亮的星空,遙憶暗淡無光的灰色天幕閃爍的星星,那是夜航的飛機駛過。
時間,會讓人忘記來路嗎?
前生如夢,漸薄漸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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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昆忙得腳不沾地,哪有錦言這種閒得難受的小揮霍?
事與願違,他愈想早點了結手中的大事,事情就會越做越多,大周這麼大的疆域,光是大事,就夠忙活的。
他想早點下差去陪錦言竟未能成行!
一來一去,再住一晚,至少要一個白天一個晚上,他兼領禁軍,當值期間無皇命非公職離城,是要向宮中交代的,無緣無故請假,原因是去陪侯夫人避暑?
永安侯真心覺得這理由難以啟齒。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