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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很動感情地說:“秋雲……俺該咋說呢,又想讓你走,讓你回城裡爹媽身邊。又捨不得你走。”

我的眼眶也溼了,笑著對大夥兒說:“誰說我要走?我不會走的。別傻裡巴唧地哭鼻子了,包餃子吧。”

經過這一幕,直到吃飯前,大姐沒怎麼說話,農場這兒的曲曲彎彎太複雜太古怪,她怎麼也想不通。開飯了,大鍋上方熱氣騰騰,餃子一鍋鍋下出來,盛到大海碗裡,又經過屋裡的幾道人手傳到窗戶外。第一碗先送到大姐手裡,是岑明霞親手送來的,她是以此來表達對大姐的歉疚。這時顏哲也進來了,立時屋裡騰起更強的歡樂之潮。人們七嘴八舌地喊:“顏場長你先吃!顏場長,秋雲姐說她不走了,不去招工了!”顏哲笑著說:“那好嘛,我們本來就不會走的。她不走,我也不走。”

他端上飯碗,蹲到我倆面前,問:

“大姐那邊工作急不急?不急的話多住兩天,讓秋雲陪你玩玩。”

“不行,我只請了一天假,已經超假了。吃過午飯我就得走。”

“那,吃過餃子我派人用馬車送你走,馬車輪子大,走泥路沒問題。交上公路你再騎腳踏車。”

“那就謝謝啦。”

“謝啥喲,應該的。”

“對,我也說是應該的,咱們誰跟誰呀,我就不講虛禮了。”大姐促狹地看看我,我紅著臉沒吭聲,知道大姐已經從心裡認可這個妹夫了。看看顏哲,他略露得意地微笑著。

大夥兒逼著大姐多吃,她說實在不行了,把明天的飯都吃足了。她坐在井臺上,笑吟吟地看著大家吃。過一會兒她悄聲問我:秋雲,我發現你們買飯咋不用飯票?我得意地說:

“農場早就不要飯票了,幹活也不計工分了。還有,你往那邊看,食堂的山牆上,那兒釘著一個小箱子,是不是?知道哪是幹啥用的嗎?那裡放著全場的公益金,誰需要誰自己去拿。不用批准。箱子也沒有上鎖。這都是顏哲當場長後發生的變化。”

大姐驚駭地瞪著我,她想我肯定是在開玩笑,或者乾脆是瘋了。我微笑著對她示意,讓她親自去驗證。她去了,那是個很粗糙的白茬楊木箱子,顏哲親手釘的,沒有油漆,顏哲有意讓它顯得樸實無華。開啟小箱子,裡面有幾百元錢,這在當時是一筆鉅款了,就那麼不加鎖閉地隨便放在那兒。箱子裡有幾張紙條,都是用錢人自主取錢後主動留下的記錄,包括黃瞎子取走四元六角買蚊帳,陳秀寬取走20元買治淋病的藥,老初取走六元給兒子看病,等等。大姐掀開箱子拿出那沓鉅款作檢查時,周圍人都對此視若無賭,照常吃著聊著。她把錢放好,蓋好箱蓋,回到我身邊,沉默著思索。一直到走,她都沒有再說話,表情中是深深的迷茫和敬畏。

飯後陳得財趕來一輛馬車,車上放著大姐的腳踏車,已經擦得鋥亮。雨後的曠野分外清新,天藍得通透,羽狀白雲顯得飄邈高潔。三四十個知青和老農趕到道口送行,場面和大姐來時那個雨夜的迎接場面一樣隆重。大夥兒一片聲地說:

“大姐你走好。大姐有空兒常回來。”

大姐真的被感動了,不再勸我招工的事。她最後與我和顏哲告別時,嘆息著說:

“小妹,顏哲,走不走的事,你倆自己定吧。說實在的,能在這樣好的小天地裡活著,回不回城也沒關係了。如今城裡也苦,也髒,也黑,不是好人待的地方。不過,”她憂心忡忡地說,“我心裡可是不踏實,岑明霞那樣的壞人變成好人――是不是太快了?是真的變了嗎?”

我倆都說:是真的,是真的。大姐帶著疑慮、喜悅、迷茫……種種思緒上了車,陳得財甩響鞭子,馬車濺著泥水走了。我倆一直目送大姐走遠,消失在濃綠的樹影中。她的憂慮其實是歪打正著:如今所有惡人變好了,這倒是真的,但只是緣於蟻素的作用。誰知道這種控制能否永遠保持?一旦失控,一旦回到往日惡行遍地的舊貌,我和顏哲一定會心理崩潰的。

大姐走後,顏哲把八個被推薦招工者喊到場長室,有我、王全忠、紀科、劉衛東、汪英、李冬梅等,正式徵求了大家的意見,當然,所有人都表示決不離開農場。顏哲看看我,再次勸他們慎重考慮(我知道顏哲這番話是照顧我的觀點),幾個人都很動感情地說:沒啥可考慮的,我們死也要死在這兒!我嘆息一聲,不再堅持我的觀點。他們走了,我開始和顏哲商議,如何恰當地回覆縣知青辦。因為,八個人同時主動放棄招工,這件事別人不會相信的,一定會在全縣惹出軒然大波。

不過,用不著我們費盡心機地找藉口了,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