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遂意將一盞茶恭敬地遞給沈君越時，雙手忍住沒有顫抖，只是力道有些僵。

“爸…喝茶。”

那句爸，在心裡反覆揣摩了許多次，說出口時，依舊不夠自然，一個聲調在口中久久迴盪，最後那些真情所在的東西，被她無意識地嚥了下去。

她的眼睛甚至都沒能像之前一般，理直氣壯地去看沈君越。

沈君越無動於衷，秦卿忍不住用手肘戳了他一下：“遂意喊你呢。”

最後沈君越在她的眼神中敗下陣來，低沉地“嗯”了一聲，那聲音中，處處透著彆扭，接過了茶，象徵性地抿了一口。

片刻的沉默，以往都是秦卿打破的，可今日，沈君越難得開了口：“婚禮也辦了，你們兩夫妻，什麼時候往孃家去一趟？”

李遂意一愣，隨即開口：“不回去。”

她心裡打鼓，在婚宴上，沈君越都沒有強求讓她把孃家人叫來，可今日怎麼就舊事重提了呢。

“沈沉，收拾收拾，過兩天帶著你老婆回門去”，沈君越無視了李遂意，眼神平穩地落在了沈沉身上。

沈沉皺眉，他看了這喜怒無常的父親一眼，只是覺得不太愉快。

李遂意同時也在側目看沈沉，目光流連，企圖能借他的口來拒絕，沈君越不喜歡她，再駁他的意，只會火上添油。

哪知沈沉無動於衷，就像是沒有把這件事掛在心上似了，又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個局外人，高高掛起。

“回門這件事，還是算了吧”，她無奈，只能自己開口。

“什麼算了？真不知張裴盛那老傢伙怎麼會有你們這些不知禮數的後輩，女兒不懂事，做父輩的，竟也真的不來，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們家這歪風，在嫁入沈家開始就給我就此打住。”

剛才不情願喝的茶，這會兒被沈君越一飲而盡，他很久沒有教訓人了，雖然沈沉總是不順他的心意，可好歹足夠優秀，需要他提點的地方並不多。

可李遂意不一樣，她全身上下，處處透著讓人想要一矯為快的缺點，說了她幾句，難免舌燥。

“您認識我外公？”李遂意有些驚訝，話出口片刻，那疑惑又被自己給熨平。

沈君越何許人也，沈家娶媳婦，沒有不查個明白的道理，她相信因為李斯的不在意或者是刻意隱瞞，查她的身份，並不那麼容易。

拖到今天，也是情理之中。

沈沉依舊沒有搭話，在跟李遂意的事上，他向來這樣事不關己。

“寰宇以前跟冉盛有過生意來往，你外公到我們家坐過幾次客，跟你爸是棋友，兩個人年紀不對等，卻很聊得來，才知道你是他的外孫女時，也嚇了一跳，說來說去，還是緣分作祟。”

沈君越不善言，何況他也不會跟李遂意多說什麼，秦卿就不厭其煩地，替他翻譯著不願意說的話。

“你跟那個老傢伙一點也不像。”

不足他睿智，不足他高雅，不足他文質彬彬，張裴盛身上被沈君越所贊同的一切優點長處，在李遂意身上都捉襟見肘。

她除了有一點點孤勇外，其他一無是處。

沈君越的話不好聽，語氣卻有那麼些鬆懈下來，不似從前一般那樣疏離冰冷。

“原來如此，我外公是個很好的人，能跟他做棋友的，都是很不錯的人。”

她第一次下棋，也是外公教的，誇沈君越的時候，毫不吝嗇地偷偷誇了自己。

“行了，我明天帶她回門，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