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走後,空氣中的劍拔弩張終於消散,李遂意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以至於差點癱軟在地。
她的手上已經猩紅一片,林晏秋為她包紮的地方,徹底毀於一旦,她能感受到棉花跟繃帶底下突突發痛的傷口,不過這會兒已經比被沈沉握在手裡的感覺好受很多了。
她搖著頭,自知剛才那不知廉恥的請求已經功虧一簣,看著冰冷的房門,有些不甘,卻還是拖沓著殘破的身子下了樓。
她在樓下找了個靠角落的房間,不知道是不是給傭人住的,有些簡陋,不過配她剛剛好。
所謂簡陋,不過也是跟這個房子內的其他房間比罷了,這裡有獨立浴室,有衣櫃,有柔軟的床,甚至還有一臺電視機跟空調。
於她來說,算得上人間天堂,除去剛被接回李斯買的新房子那幾天,她已經許多年沒有再住過這樣好的地方了。
她到浴室裡將身上滿是血腥味的衣服換下,穿上了沈沉丟給她的浴袍,那浴袍絲質的,垂感極好,毫無阻礙的,就被她穿成了拖地長裙,這樣的尺寸,配沈沉剛好,難怪帶著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原來這根本就是他的。
洗衣服的時候,血水浸染了一個浴室地板,簡直就像是殺人分屍的現場。
處理完自己,門被敲響,是沈家的傭人,她話不多,給李遂意處理完傷口,又走了。
不必問,這是沈沉安排來的人,他剛才那樣無情,這會兒倒是貼心了,兩相抵消,李遂意心裡的一點點怨也淡然無存。
躺在柔軟的床上,穿著舒適的衣服,給李遂意一種十分不腳踏實地的感覺。
這十幾年來受苦慣了,嚐到一點點甜頭都倍感惶恐。
沈宅所在的地方,白天環境優美,晚上卻顯得過於寂靜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那種荒涼感伴隨著黑夜愈發強烈。
李遂意以為自己找到暫時的避難所,真正參與其中的時候才發現,這裡,是不會屬於她這種人的。
這一夜,她是被疲憊跟傷痛折磨得睡過去的。
沈沉起得很早,下樓時,李遂意已經坐在餐廳吃早餐了。
四紅糖,紅棗紅糖紅豆龍眼,熬得濃稠綿軟,補血補氣,確實是她急需的。
她用右手持湯勺,吃相依舊狼吞虎嚥,左右垂直在身側,晃晃蕩蕩的,似乎失去了自主能力。
“謝謝沈先生替我安排的早餐,我還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東西。”
她笑著的時候,看起來很滿足,沈沉覺得那是自己的錯覺,她那樣貪心的人,沒道理因為一碗湯滿足。
不過因為睡眠充足,李遂意的氣色倒是好了些。
“我說了,別給我來裝可憐這一套。”
再簡單不過的一碗湯,沒有她說的那麼金貴。
李遂意不答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沈沉總是覺得自己是在跟他賣可憐,她是真的很可憐好嗎?不然也不至於來騙婚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李遂意吃東西雖沒什麼形象,但卻勝在安靜,吃得那樣風捲殘雲,也發不出一點點聲音。
她吃早餐時,沒說多餘的話,許是昨天晚上的警告奏效了,她若是想要繼續合作,這點聰明還是要有的。
沈沉安靜地吃完一頓早餐,正欲起身,對面的李遂意卻喊住了他。
“真的,不考慮一下我昨天的請求嗎?”
大病初癒,氣色再怎麼樣也比不上健康的時候,她臉上的面板褪去了暗黃,變作幾近透明的白。
面頰似乎在肉眼可見的程度下凹了進去,一雙複雜的眼睛掛在瘦弱的臉上更顯得突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