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許久蟬鳴在這一刻突然死灰復燃,李遂意感覺她自己在這寂靜之中隱約聽到了清風送來的聒噪。
許是幻覺吧,這逼仄的空氣將她的耳膜都壓出雜音來了。
沈沉跟沈君越的對話不像是吵架,反而像是耳旗鼓相當的較量。
她聽著聽著,忽然就覺得沒意思起來。
這一家子人太過正面陽光,她久居黑暗,儘管極力隱藏,可現如今洩露了一點點出來,就叫他們大張旗鼓,果然非是一個世界的人,否則他們只會稱讚她懂得取捨。
“我以為我兒子只是娶了個上不得廳堂的女人回來,念著你是他愛的人,我也無話可說。”
沈君越終於還是將矛頭轉向了她,中年的男人,臉上總會刻著滄桑,他不一樣,眼角的皺紋全成了迫人的威嚴。
“誰料竟是這樣一個沒皮沒臉的人,我沈家何曾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你下跪的時候,可有想過你的膝蓋尊嚴都刻上了我沈家的名號?”
他眯眼的動作調動了那些氣勢,李遂意膽大包天,也不太敢在這個男人面前多加造次。
她不言,雖自認無錯,但寄人籬下,她可以跟沈沉開誠佈公地吐露心事,但是在其他人面前不可以,相較於沈沉,他們算是偏外的人。
“遂意,你這次可真是大錯特錯”,一向待她溫柔的秦卿這一次看她,也含了些痛心疾首在裡面。
“不論是不是我們沈家的人,你都不該這樣糟踐自己,人沒有尊嚴,那與尋常動物有什麼卻別?”
她批評得委婉,李遂意並不覺得有什麼難聽的,他們說的一點都不錯,只是大家觀點不一樣而已,而她剛好又是一個足夠尊敬別人的人,任他們說便是了。
沈沉除了一開始跟沈君越辯了兩句,就再也沒有言語,他承認李遂意有錯,自然不會偏袒。
只不過看她那個一如常態的樣子,看起來也沒有什麼想要悔改的地方,這個女人已然無可救藥,好在這場婚姻即將就要到頭,他反而有些輕鬆。
輕鬆不過片刻,他都來不及感受,就忍不住在心中分析起為何這個訊息會如此快速地傳到他家人的耳中。
陸以銘的危機公關能力他自然信得過,看來這場宴會去的,還確實混進了些不知趣的人物。
沈幽困得打起了哈欠,她只將事情聽了個大概,沒有完全清楚,李遂意本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人,這點她早就知道,所以也沒太大的反應,這會兒只顧著困了,也懶得插嘴。
李遂意的態度硬要說起來,還是有些敷衍的,她站在廳堂之中被批判的中心位置,脊背始終挺直,穿著那件合適的裙裝,也有些不朽的傲氣在身體裡支撐著。
尋常的臉上神情波瀾不驚,她習慣了跟人對話時看著對方的雙眼,沈君越由始至終都沒有避開她幽深的眼神。
他怎麼都在其中找不到一點點愧疚,這是觸發他怒氣更上一層樓的導火索。
“李遂意,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沈君越一拍桌子,桌案上的茶水被激起了波瀾,掉了幾點在桌面上,還有一旁的沈幽,被嚇得驚坐而起。
沈君越前半輩子都在商場裡奔波,他的脾氣相對而言暴躁,只是現在年紀漸長,逐漸有了退隱之心,情緒也在秦卿的照料之下逐漸平和了下來。
他又崇尚養生之道,如此激烈的情緒,還是這麼多年來的頭一次。
李遂意也算是受寵若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