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卿向來是個鎮定自若的人,李遂意想她今天的所作所為一定是將他氣急了。
也是,冉盛集團走到現在,由始至終都是家族企業,現在大權掌在李斯手上,身為張家的人他已經剛到十分恥辱了。
而現在身為繼承人的李遂意更是立下了定時炸彈,若是哪一天真的出了意外,冉盛的權,就該掌到沈家手裡了。
“可是您別忘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遇害的前提之上,若是我平安無事,那就皆大歡喜。”
她的語氣中帶著笑,有那麼些粉飾太平的意思在裡面,她從來不擅長於讓一個關心自己的人太過失望,現在也一樣,她不喜歡在張易卿的臉上看到那些失望的神情,她知道他是在對自己失望的,很多人都是這樣,就連他也是如此。
“我可以保護你啊,不管是有誰害你,我一定不會讓那個人得逞的,你相信我,這比立遺囑來得有效。”
張易卿慢慢地壓下些情緒,語氣變得緩了,不似剛才那樣尖銳。
“舅舅看起來很不想讓我立遺書嘛?”她終於找出了癥結所在,原來是這麼個原因。
李遂意突然眯著眼睛看他,那種眼神之中總是會像翻湧著什麼難以琢磨的情緒似的,讓人心神慌張。
她那饒有興致的探究眼神,其中泛著的寒光讓張易卿的唇抖了抖,最後那些義正言辭的話全都嚥了下去。
“我只是覺得這不吉利”,他終於將聲音放得更弱了,可明明,他就是個無神論者。
李遂意的眸色越斂越深,不知這其中的情緒是否攀伸到頂點。
張易卿趕在她開口之前道出了聲音:“你年紀尚輕,身體健康,立遺囑那是垂垂老矣的老人抑或將死之人的動作,跟你本該毫無關係,舅舅只是不想看到你在自己身上附加什麼難以取捨的東西。”
他的話很在理,李遂意被那些言語擊到了心裡,正中靶心。
“我只想要你平安健康”,他又添了一句。
最後她嘆了口氣,終於敗下陣來,連帶著聲音也柔軟了下來:“我不過是想要個安心罷了,我身邊蟄伏的危險,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我明敵暗,我看不到他們,時常危險重重,可我能看見他們的目的啊,只要將那些東西封得死死的,那我就能暫且性命無憂,而這件事,恰恰是我希望舅舅你明白的。”
她是個很謙虛的人,從來不會把話說得絕對,她也清楚自己的對手是頂聰明的人,就算是她做到這種地步,只要給他們點時間,他們一定能想出兩全的辦法破解她謎語的正確辦法。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猜測著害自己的,不止是梁嫻那一波人了。
而那些人,又恰恰比梁嫻有耐心了百倍。
這才是她真正害怕著的。
在場的人鴉雀無聲,大家都在消化著李遂意給出的資訊,久久不能回味,而李斯就是這些人中最安靜的一個。
他看著她,眼裡浮現的全是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疤,那是經年累月留下來在面板上受過洗禮的記憶。
他的心揪了起來,原來就算是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會於心不忍地啊。
他終究還是做不了鐵石心腸的人,就算眼前這個眉眼間跟張苒苒有幾分相像,他也不願意相像什麼了。
李遂意沒出現的時候,一切都好,將她從老樓那邊接過來,是他的失策,他忘記了人是會長大的,只有品嚐過一點點的怨氣,她就能靠著那些怨積攢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