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0部分

功夫。“寶玉暗暗的瞅了黛玉一眼”,小紅“下死眼把賈芸盯了兩眼”,“彩雲開啟一看,嗤的一笑”,“寶玉和襲人都撲嗤的一笑”,“聽得吱吱的笑聲,薛蝌連忙把燈吹滅了”,“只見秋紋碧痕唏唏哈哈的笑著進來”。嗤的一笑和撲嗤的一笑,雖只差一個“撲”,情形就不同,人物的性格和當時的心情都表達出來了。①

關於《紅樓夢》,自從他童年接觸了這部書以後,對於他的思想和創作,一直髮生著潛在的影響。他寫的關於《紅樓夢》的文章,對於搞這一行的人來說,是“客串”,但他發表的有些意見,卻很為紅學界一些人士所注目。他認為《紅樓夢》決非出世的書,而是入世的書,是為人生的書,“它的主題思想,是熱望解放人生,解放個性”①。在另一個地方,他又說,《紅樓夢》的主題,“就是批判人性,解放人性,發揚人性之美。”②對於和舒群的那場討論,他後來也有了新的看法:“什麼是《紅樓夢》表現的主要思想呢?看慣了一些公式概念文章,腦筋裡有一套陳腐的觀念的人,反會在這一部作品面前,彷徨四顧,不知所答。而那些紅學家們也從來沒有正視過這一問題。十年前,我們在延安窯洞裡討論過這一問題,當時我粗淺地認為:曹雪芹的思想,主要是透過賈寶玉來表達。因為我想:在創作過程中,一個現實主義作家只能透過他肯定的人物的言行,表示他贊成的方面;透過他否定的人物的言行,表達他反對的方面。我認為賈寶玉是作者肯定的人物。當時有的同志說賈寶玉是作者批判了的人物,舉山《紅樓夢》裡兩首嘲笑賈寶玉的詞為證。自然,這些同志的意見也有部分道理,因為曹雪芹的現實主義,在正面人物身上,也沒有放棄批判……”③我們好像花了不少筆墨,談到延安窯洞裡的這場“紅學討論”,孫犁自己也確實對此一直念念不忘。由這件事,我們終於知道:他在追念友誼、嚴於自責的同時,心得和體會也日漸精深了。

他在延安生活了總共不過一年半,雖然比起晉察冀山地的生活,是夠得上豐衣足食了,但究竟還有不少困難。例如,他寫文章,只能用一種黃|色的草紙,那篇著名的小說《荷花澱》,就是在他那小窯洞裡,用這種黃|色草紙和自制的墨水寫成的。一年半的時間,還不夠一期大專班畢業:他這個“研究生”(後來提升為教員),卻在創作和學術方面獲得了豐厚的收成——這也是時代給予的一種際遇。

還鄉

1945年8月14日,日本帝國主義者宣佈無條件投降了!在延安,訊息傳來的那天晚上,“無數的燈光在一層層一排排的窯洞裡亮起來,我們蒐集一切破布片舊棉花,紮成各式各樣的火把,在延安街上游行。光明和歡笑,照在延河的水底,我們仰望山頂,那山腰山頂的燈火,成了一個莊嚴快樂的世界。”①

勝利了,勝利比預想的來得要快,他們又從延安出發,向家鄉行進了。因為孫犁是從晉察冀來的,所以被派作前站,給女同志們趕毛驢。他重新穿起那雙從晉察冀穿來的山鞋,拿起那根從敵後山上砍來的六道木棍,上了路。因為是勝利後的還鄉,心情之舒暢愉快,就不必說了。

他帶的這支隊伍也很別緻,母親的嬰兒們,裝在兩個荊條筐裡,掛在毛驢的兩邊,“小毛驢一走一顛,母親們的身體一搖一擺,孩子們像燕雛一樣,從筐裡探出頭來,呼喊著,玩鬧著,和母親們愛撫的聲音混在一起,震盪著漫長的歡樂的旅途。”①

這是金秋時節,迎面吹來的,是掠過西北高原的瑟瑟秋風,除了孩子們的咿呀嬉鬧,母親們的半嗔半愛的哄逗叱喊,還時時有女歌手們的抒情歌唱,孫犁很滿意他這支隊伍。但是,在過同蒲路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這是一個夜晚,他們必須趁天黑越過同蒲路(這時日偽仍控制著鐵路線),因為一個女同志下驢到高粱地裡去小便,掉了隊,鐵路沒有過成,全隊又都退回來,等候第二天夜裡再過。

第二天,他宣佈了一條特殊的紀律,也可以說是“緊急狀態法”:

凡是女同志小便,不準遠離佇列,即在驢邊解手。解畢,由牽驢人立即抱之上驢,在驢背上再繫腰帶。

這一來果然奏了效,他們勝利地透過了敵人的封鎖線,使孫犁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有些得意”②。

馬達也在這個隊伍裡,他也是單身漢,負責趕驢。中午到了站頭,他倆總是蹲在街上吃飯。給養來源不很正規:孫犁因為有兩套單衣,途中每走一程,就賣去一件單衣,補充些果子和食物。飯量出奇的好,什麼也吃著很香。像來的時候一樣,也要走幾天休整一次。在晉、陝交界,有一天上午,孫犁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