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麼計劃?”小舟在溫暖的水裡晃了晃他的腳丫,“不管我說要出去打工還是別的什麼的,你都有辦法擋著,我乾脆不費心去找了。”
他頓了頓,又本能地嗅到了一絲危機感,抬起頭略有些茫然地說,“用不了幾年我就被你養成廢物了。”
夏末一笑,有點心酸,“生活雖然不輕鬆,但也沒有那麼難。不管怎麼說,我都會幫你的。”
出乎夏末的預料,小舟幾乎立刻就點頭,那點沉鬱一掃而空,興致勃勃地抬頭看頭頂晴朗的星空,“要是下點雪就好了,不知道頂著大雪泡著溫泉是什麼感覺。”
“新聞圖片裡日本的猴子都是那樣的,毛被淋得疏疏拉拉,抱著小胳膊蹲在溫泉裡,臉紅的像是醉漢。”夏末邊說邊手欠地扒拉著小舟的頭髮。
“你神猴附體了嗎?”小舟笑嘻嘻地說,“你好像找蝨子的老猴子。”
夏末繃著不笑,看到小舟眼神閃爍,狡猾地測量著他的承受範圍,“你算準了嗎?”
“啊?”小舟問了一句,但是眼神裡的光轉得飛快,對他貌似神來的一問沒有任何驚異,腦子跟著跑得歡快。
夏末的手指在他的髮梢繞著,“你們學數學的是怎麼處理模糊問題的?”
小舟“嘻”地一聲笑,眼睛裡的光亮閃閃的,緊緊盯著夏末,“如果一個問題得不到精確的答案,那麼就尋找上下確界,用無限逼近的方式代替標準答案。不過……”他頓了一頓,微笑著舔了舔嘴唇,“本來也不存在標準答案。”
“你找到我的上下確界了嗎?”夏末問他。
“無限趨近永遠沒有終結的時候,這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小舟小聲嘟囔著,煩惱而略帶迷茫地微笑著,“我只有大概的資料,什麼時候你不會生氣,什麼時候你不在意,什麼時候觸到你的邊界了……但是你的值域真是太寬了,就像……自然數的星空。”他忍不住伸出另外一隻手,用雙臂摟住了夏末的脖子,模仿了夏末撫摸他頭髮的方式,只是要更輕柔,更小心地在指尖纏繞著夏末後腦的頭髮。
夏末深吸了一口氣,幾乎低下了眼睛無法再看著小舟,他忍不住笑了,“我保證比你描述的域更大。”
“我真是好……”小舟嗓子裡卡的“幸福”兩個字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吐出來。
夏末沒聽出來是個停頓,“又開始誇自己了?”
小舟一怔,哈哈大笑。“小時候你不是一直逼我誇自己麼?你每天都要我重複好幾遍誇獎自己的話。”
“是啊,看我把你教得多好。”夏末實在忍不住在他的額頭上又落下親吻。
“那些話在後來對我很重要。”小舟說,“不管他們說我什麼,我都不相信。”
“他們是誰?”夏末直截了當地問。
小舟猶豫了一下,含糊地說,“總有很多那種人,不值得理會。”
夏末看了他一會沒再問下去,可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最好別讓我再碰上。”
小舟笑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已經是個男人了,誰也不會再想說我什麼。不過未來的事,我還想不清楚。你找給我的導師很好,見了他我才知道大師跟普通人類還是有點不同的,每跟他談一次話都好像看到了更高處的風景,覺得原來生活中的一些小事的確不值一提。但他跟我說我的成績應該可以保研,我就有點……我並沒想過讀那麼久的書。”
“因為不想花人家那麼多錢,也擔心浪費時間讀沒有用的書,讀書不是窮孩子該做的事,是麼?”夏末知道小舟在轉移話題,但是這個話題他又不能不接。
小舟向他做了個鬼臉,“說的這麼直接,我很難堪啊。不過反正我什麼話都跟你說了。”
夏末沒有說話,只是把他摟近了,像是還抱著當年的那個小舟。
“其實我……”小舟略微掙扎了一下,夏末就立刻鬆開了他,他笑了笑試探性地想把這事再次扯遠,剛開口就被夏末打斷了話。
“說起一件事的時候,人總是會衡量這件事的價值和利益,我在這方面想的很少。”夏末說到這裡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這是梁瀾最喜歡拿出來攻擊我的地方。”
小舟抿了抿嘴唇,低著眼睛,沒有出聲。夏末拍了拍他的脊背,手掌溫柔地在他的脖子上捏了捏,他就像被摸順毛了的狗,立刻骨頭一軟,趴在了一塊被溫水浸潤的石頭上,懶洋洋地任夏末撫摸。
“我差不多也是在大二的時候開始大量讀論文,開始的時候無所謂看不懂,也無所謂看得很懂。”夏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