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些卻和姜琴娘無甚關係,她和蘇瑤熬了幾個晚上,一雙眼睛熬得紅通通的,像兔子眼睛一樣,好不容易敢在最後一天將繡品弄了出來。蘇瑤早撐不住了,姜琴娘讓赤朱扶她回去休息,她則還要將繡品從頭到尾檢查一遍,沒藏好的線頭要藏好,有髒汙的地方要小心翼翼地擦拭乾淨。末了,才能夠裱起來,用來甄選之日用。做完這些事,乞巧節已經過去了兩天,縣衙那邊傳來訊息,只道朝廷下派來甄選的內府官員到了,預備乞巧節過後,就再雙月湖畔舉行甄選事宜。姜琴娘鬆了口氣,這樣她還能有一天休息,養足精神頭,甄選會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揉著眼睛,太過疲倦,便止不住地流眼淚。楚辭過來的時候,正見她捻著帕子在揩眼角。他心頭一緊:&ldo;琴娘?&rdo;姜琴娘抬眼,臉上有瞬間的不自然:&ldo;先生怎的過來了?可是重華犯錯了?&rdo;聽聞這話,楚辭眸光微深:&ldo;不是,我過來看看繡品。&rdo;提及此,姜琴娘臉上露出點笑容來,她引楚辭到繡架前:&ldo;你看,都弄好了。&rdo;拂開遮掩的輕紗,月華錦那清輝月華色澤下,是腳踏祥雲,穿梭於雲霧間的瑞獸白色,栩栩逼真的羽翼,靈動的眼神,都讓人產生一種想要跪拜的衝動。最為奇特的還是白澤畫龍點睛的眼睛,楚辭移動腳步,變換了幾個角度,仍舊覺得那瑞獸半開闔的眸光,都在注視著他。&ldo;妙!妙!實在妙!&rdo;花樣雖是他畫的,可真真將花樣變成精妙絕倫的繡品,那又是另外一番的震撼。姜琴娘翹起嘴角,她喜歡女紅,能瞧著一幅幅的名畫佳作透過一針一線,在自己手中誕生,那種成就感不亞於重新畫了一幅絕世名作。&ldo;我想過了,先不拿出去,等雲家露了底再將之展示,定然能獲得內府大人的注意。&rdo;眼睛太乾太澀,又還帶痠痛,十分不舒服,她邊說邊爬帕子揉。&ldo;眼睛不舒服?&rdo;楚辭上前半步,動作自然地拿下她皓腕,低頭湊近了看她眼睛。姜琴娘一愣,不曉得他何時離自己這樣近的,竟是有些反應不過來。楚辭細細看她眸子,比常人要大一圈的眼瞳漆黑純然,往常黑白分明的很,透著一股子少女才有的純真感,如今佈滿血絲,眼梢紅紅的,像大哭了一場。眼下還有明顯熬夜帶來的青黛,他倏的就心疼了:&ldo;什麼事都不要再想,趕緊去睡一覺,身子和眼睛重要,往後莫再熬著,容易把眼睛熬壞。&rdo;姜琴娘不自在,她想起蘇瑤讓她幫忙說親的事,心裡頭一股子負罪感湧上來,讓她有些煩躁。她揮開他手:&ldo;我省的,先生若是無事,我想休息了。&rdo;察覺她口吻中的不耐,楚辭皺起眉頭,不過很快又舒展開:&ldo;嗯,你休息,我走了。&rdo;他說著,當真折身出去。姜琴娘捏緊了帕子,看著他的背影,微末的失落漂浮而起,像三月柳絮,紛飛揚揚,很快就和春風一起消失在視野盡頭。&ldo;對了,還有一事。&rdo;楚辭在屏風處腳步一頓,他轉身回來,目光鎖著她。姜琴娘清晰感覺到心跳重重漏了一拍,她佯裝自若的問:&ldo;何事?&rdo;楚辭深深看她一眼,徑直到白澤繡品前:&ldo;還有幾日才甄選,這樣的繡品需得保密才行。&rdo;他說著,從袖子裡摸出一張寬大的白色輕紗,姜琴娘記得,這是冰蠶絲,水火不侵,上回布帛坊走水,在火裡他就給她這樣的冰蠶絲裹身上。只見楚辭將裱好的繡品不露縫隙的包裹了一遍,然後又摸出幾個鴿蛋大小的圓球隨意丟上頭,就像是不經意的擺飾一樣。&ldo;若是有人想要破壞繡品,必定會讓我的機關球先綁起來。&rdo;他回頭看著她,又指了指其中一個,&ldo;你要拿的話,先拿這顆球就不會有事,除了你和我,莫要再跟第三個人說起,記著了?&rdo;姜琴娘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如此,楚辭才離開。&ldo;先生……&rdo;姜琴娘忽的喊住他。楚辭前腳剛踏出門檻,他疑惑回身,幽深星目之中飛快躥過一點芒光。姜琴娘頓了頓,整理了情緒,輕言細語的道:&ldo;先生今年二十有餘,不知道家中可有婚配?&rdo;聞言,楚辭眉目間浮起一點笑意:&ldo;我跟你說過的,我上無父母下無手足,更無婚配,孤家寡人。&rdo;說完這話,他挑眉,笑著問:&ldo;你想通了?&rdo;鋪天蓋地的心虛莫名而起,就像是潮汐捲來,猝不及防。姜琴娘舔了舔乾裂的唇,用一種自己不明白的口吻說:&ldo;既是如此,甄選會之後,我與先生說一門親事如何?&rdo;出奇的,楚辭聽了這話,非但沒有開心,反而臉上生出不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