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雲見他如此便隱約明白了什麼:“你直管說。”
阮封屏轉頭與田悅交換了一個眼神,方對冷寂雲道:“楚硯之是被人硬生生扭斷了四肢關節、手指腳趾,接著以重手法震碎全身骨骼,筋脈俱毀。唐瑛也被廢去武功,另外……被人挖掉雙眼,割下舌頭。”
冷寂雲聽得臉色一白,問道:“還醫得好嗎?”
田悅搖了搖頭,道:“對方的手法極其歹毒,存心造成無法復原的傷害……我們盡力了,但是毫無辦法。”
冷寂雲聞言一震,心底漸漸涼透。聽對方言下之意,楚硯之往後便只能躺在床上由人照料起居,唐瑛更是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蕭琮忙道:“天無絕人之路,等來日請師父親自替他們診治,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田悅和阮封屏聽她這般說,心知希望渺茫,只是看到冷寂雲的神情心中不忍,不約而同地點頭附和。
楚硯之和唐瑛被安置在東面單獨的小院,平時除了阮封屏等人前去複診傷情,旁人都不會入內打擾。
兩人醒來後,冷寂雲曾來看過幾次,但每次都是遠遠地沉默地站著,之後悄悄離去。
蕭琮明白他一時之間不知該怎樣面對二人,而自己除了多抽出時間陪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蕭大俠,你得空的時候去問問他,還要在外面站多久。”
楚硯之由著阮封屏給他換藥,面容憔悴,嘴唇全白。
蕭琮吃驚道:“原來你知道?”
楚硯之道:“我只是不能動,又不是看不見地上的影子,聽不到他的腳步聲。”
忽然被牽動傷處,他忍不住皺了皺眉,緩了口氣才繼續道:“讓他進來吧,就說是我要見他。”
楚硯之提出了這個要求,冷寂雲雖然不想現身,卻無法拒絕。
確切地說,不管楚硯之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他都不會拒絕。
楚硯之先開口道:“唐瑛被帶去沐浴,暫時不會回來,所以你不用擔心挨她的拳頭。何況她已經看不見了,即使是打,也不知道該打向哪。”
冷寂雲聽了,心裡更加難受:“倘若她想打,我讓她打。”
楚硯之便道:“原來你不是怕唐瑛,那麼是怕我了?”
冷寂雲抿了下嘴唇,沒有回答。
楚硯之安靜了一會兒,忽然道:“我從前欠你的恩情,但是從今往後,我不欠你什麼了。”
“硯之,你從來都不欠我的。”冷寂雲的眼黑如深潭,從最中心的地方一點點波動起來,“是我有愧於你,是我……不該逼你。”
兩人交談了一陣,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楚硯之的每句話都正正紮在冷寂雲的痛處,令他臉色越來越蒼白,攏在袖中的手指緊緊擰在一起。
蕭琮也感覺到身邊的男人雖然強作鎮定,但他內心裡已經被楚硯之逼至絕路,快要崩塌。
她連忙上前一步隔在兩人中間,出言調和,卻很快地被楚硯之打斷了。
“我不怪你們,不怪任何人,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就是你們在走的路。對我和唐瑛而言,雖然代價慘重,但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者說,我們從今天開始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在一起,無論是你還是蘇枕河,都不會再為難我們,我很快樂,也很滿足。”
蕭琮一震,久久地沉默。
她恍惚間想起,在自己最落魄潦倒的時候,冷寂雲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功成名就,無不是靠著千萬白骨堆積。
他當日說得是符青,但是正如楚硯之所言,她今日所走的也是這條路。
或是為了權力,或是為了仇恨,或是為了掙脫,原來她和符青,甚至和蘇枕河,走著同一條路……
楚硯之看著兩人陰陰晴晴的表情,忽然道:“你們現在是不是很難過?”
冷寂雲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楚硯之點頭道:“當然,我做了虧本生意心裡不好受,現在終於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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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屋裡出來,並肩走在夕陽下。天邊通紅的雲彩像著了火,映得屋頂泛起橙紅,金燦燦的樹梢夾雜著紫檀色。
蕭琮嘆道:“不管遭受了什麼打擊,楚硯之還是那個楚硯之,聰明,甚至狡猾,忘不了捉弄別人,這樣我心裡也好受一點。”
冷寂雲不以為然:“你被他騙了。”
蕭琮吃了一驚:“什麼?”
冷寂雲道:“你沒有發現嗎,他不再笑了。”
蕭琮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