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可不好打。”他道,“從烏鞘嶺過去,胭脂山、合黎山、羌谷水,大大小小有七八個匈奴部落在這帶,彼此守望,若是孤軍深入,極易被他們反包抄。”
“自然是要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霍去病不在意笑道,“我想過了,糧草輜重一概不帶,這樣騎兵才能夠快!”
衛青吃了一驚,他早知去病骨子裡膽大妄為,卻不知這孩子竟會說出這等話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是古來兵書再三叮囑之事,你……你怎麼能不帶糧草輜重,一味求快?”
“只有夠快,才能打得他們措手不及,若是帶上糧草輜重,那就真的只有被圍殲的份。”霍去病聳聳肩。
衛青無法理解地盯著他:“不帶糧草,你們吃什麼?”
“匈奴人那裡肯定有吃的。”霍去病輕鬆一笑,捏捏衛青肩膀,想讓舅父放鬆下來,“羊肉、牛肉他們都有,我何必費勁去帶。對了,舅父,晚上我讓高不識來烤羊肉給你吃,這匈奴人烤的羊肉跟咱們吃得味道就是不一樣。”
似乎聞到羊肉的羶味,衛青沒好氣地揮手趕開:“得、得、得,趙信沒叛變那會兒,我吃得不比你少。晚上我也不能待你這裡,待會就得走了。”
39第十五章舅父(中)
“那怎麼行,舅父難得來一趟,怎麼也得住兩、三日。再說,您還沒看過我怎麼練那幫小子?”霍去病湊過去,附耳得意道,“服服帖帖的,可不比您那會兒差,真的!”
被他弄得耳朵直癢癢,衛青躲開,拿手掏了掏,皺眉道:“治軍一定要嚴,但也須情理兼顧。我聽聞你這次還造冊替受災將士尋找家人,這事倒是做得妥當。如何?是不是有人鬧事?”
“鬧,怎得不鬧,打得鼻青臉腫的還硬要回家去。”霍去病想起此事也是頭疼,“雖說已經此事已經託了大司農,可直到現下,找到的還不到冊中一半。肯北上屯田也不多,這些人,寧可在家鄉等著餓死,也不肯挪一挪。”他所能做的實在有限,而這部分有限都無法盡如人意。
看著外甥皺緊的眉頭,衛青伸手重重按了按他肩膀,有放心有欣慰:去病畢竟還是長大了,懂得體恤士卒下情,如此帶兵之道,方才能得士卒的生死相隨。
“我得走了!”衛青起身。
“這麼快?!”
“還想到鎮上去看個人。”
“誰?”
衛青略一思量,轉頭望向霍去病:“得閒的話,就換身衣袍,隨我走一趟,如何?”
“舅父開口,那裡有不得閒的道理。”
霍去病笑道,果然到屏風後卸甲更衣,換了件玄色禪衣。
兩人往帳外走時,正碰上趙破奴領著端各色吃食的軍士進來,看霍去病衣著便知要出營去,忙道:“將軍、大將軍,又出去,要不先用點,這有庖廚剛蒸好的棗泥糕,新鮮打下來的大棗子……”
“甜膩膩的,便宜你了。”
霍去病順手拽著趙破奴轉了個圈,讓他帶著軍士返回去。
兩人打馬出營,一路西行。
“舅父,到底是誰?”
終究是年輕,好奇心重,眼看已快到鎮上,霍去病按捺不住又問道。
衛青倒也不欲吊他胃口,淡淡道:“此人你也曾經見過,只是不知你可否還記得。”
“我見過?誰?”
“四年前,我麾下曾有一人,相貌不奇,雙手卻善舞長鎩,屢立戰功……”
未等衛青將話說完,霍去病已經想起來,喜道:“駢宇騫!他還曾救過舅父呢。”
“不錯,就是駢宇騫。”說起這個人名,衛青口中卻有幾分苦澀。
冠軍侯又開始打算盤,喜滋滋問道:“他也在隴西?”
“嗯,他……”衛青頓了片刻,才道,“他被匈奴人廢了一隻手,腳也瘸了,我本欲招他在府上謀個差事,可他執意不肯,寧可留個隴西郡做個平頭百姓。”
“手廢了?!”
霍去病一呆,他還是在十五、六歲遠遠見過駢宇騫一次,只記得此人將雙鎩舞得虎虎生風,勇不可當,何曾想到今日已是英雄不在。
說話間,已到了鎮上,霍去病牽馬跟在衛青後頭,拐進一條小巷。看著衛青去叩一扇老舊的木門,他靜靜而立,隱約可聽見牆內有婦人責罵孩子的叱喝之聲,微微皺了皺眉頭。
半晌,木門才開啟,尚未見人,一條大黃狗齜牙咧嘴地率先撲出來,饒得是衛青,也連退數步。
見此惡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