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十一年四月初三,直學士院範同獻策於中樞,以為諸路節度久握重兵難制,當以三大帥皆除樞密使副,罷其兵。
秦檜聞報,次日即奏入內廷,君臣二人隨即達成共識,以柘皋、黃連兩處大捷,擬論功行賞,此前倒也已經下令讓諸帥赴行在,岳飛連鄂州也未回去,回軍途中過了舒州即將大軍交給張憲,自己趕赴行在臨安。
四月十四日,張俊自建康府趕至臨安,四月十五日,韓世忠自楚州趕至臨安。
※※※※※※※※※※※※※※※※※※※※※※※※※※※※※※※※※※※
“相公,此番召卑職來,朝廷畢竟如何處置,還請相公賜教!”秦府內,張俊待諸人散去,私下向秦檜請教。
“張太尉是大宋軍中元戎,非諸路將帥可比,以太尉看來,聖意如何?”秦檜把玩手中一枚玉壺,覷也不正眼覷張俊。
“卑職如何敢妄測聖意!”張俊陪笑道:“相公身在樞府,聖上有如倚山之重,軍國要策,自然還須請教相公?”
“呵呵呵呵!”秦檜笑道:“靖康年以來,社稷日漸安穩,大宋稍復生機,如今北人方肯與我大宋談和,而非岌岌以圖南下,此間實有諸帥莫大功勞,張太尉更為其中翹楚,大宋柱石啊!如今聖上明賞罰之制,以副諸帥之功,還能有何意?”
張俊聽罷,細細揣摸,緩緩色變道:“相公的意思,此番賞賜,是爵?是財?”
“太尉不顧家室而上63萬緡以救時艱,難道還需要聖上賜還麼?大宋朝開國以來,諸帥之位已至武臣極高處,聖上寵眷,一改先王成法,將更上層樓,以副諸帥不世之勳,本相倒要先恭喜太尉了!”秦檜說得親熱,臉上卻一點笑意也無。
張俊臉色“刷”地變白!
諸將帥中,除了蜀中吳氏山高皇帝遠,以子質於臨安外,其餘諸帥中只有張、嶽、韓三位達到了“開府儀同三司”的高位,從勳爵上講,已經是“使相”的地位,高出武官太尉一層,再高處只有中樞的實授樞密使,那便直追秦檜,可以主宰中樞軍國要務了。
不過朝中形勢,勢容不下三位武人相公,所謂拜相,只不過是給秦檜做配角而已。
但一入中樞,權柄歸於秦檜還是小事,自家卻回不得軍中了,須在臨安奉朝請,豈不是明明白白削了兵權?
“相公,某家有何功勞,竟蒙聖上如此寵眷!只是某家歷年來只在軍中,中樞之事實非張某所長,這副身子骨若是放在臨安,不多日間便朽壞了,他日國家有用時,必不方便!還請——還請相公在聖上面前,成全某家——為國守疆的私志!”張俊情急之下,說話都結巴起來。
“張太尉報國之心,本相深知矣!”秦檜放下玉壺,入座端茶:“只是諸帥如此勞累,聖上何忍!倒莫如在臨安籌劃軍機,參贊國事,為聖上分憂,也稍減秦某肩上重責!張太尉守大宋江防有年,勞苦功高,昔年平劉苗之亂,有定鼎之功,豈能他人同哉!聖上對太尉之寵渥,天下皆知,他日軍中一旦有變,還須太尉出鎮——太尉多慮了!”
張俊一怔,旋即喜上眉梢:“相公所言當真?”
※※※※※※※※※※※※※※※※※※※※※※※※※※※※※※※※※※※※※※
“相公,這張俊、韓世忠倒是來了,可岳飛……”次日中樞內,御使中丞王次翁眉頭深蹇,對秦檜道。
“若論路程,嶽太尉也要遠些,王大人如何不能多等他一日半日?還怕他……不成?”秦檜神色雍容,似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相公說的是!”王次翁拱手道。
“韓、張二帥眼下如何安置的?”秦檜一邊翻著各地摺子,一邊隨意問道。
“按相公吩咐,西湖之上,美酒佳人,一日不得缺,必要兩帥滿意!”王次翁答道。
秦檜點點頭,不再多說。
※※※※※※※※※※※※※※※※※※※※※※※※※※※※※※※※※※※※※
四月二十一日,臨安北水門外。
“咴!——”
岳飛一勒馬韁,駐足臨安城門處,與諸親衛下馬緩步進城。
“嶽爺!”
守門的小校拱手為禮。
坊間正將岳飛、楊峻軍功說得比天還大,雖然岳飛早已經是軍中“神人”,眼下這些兵卒見到岳飛,仍有另一番敬意,與往日不同。
其時天已近暮,天街之上行人不多,但岳飛所到之處,販夫走卒之類都拱手迴避,連沿街酒樓上的座客都起身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