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真理,應該向讀者展示他們以前從沒有想過的事情。要做到這一點,他得靠自己的頭腦和意識。所以他對研究自己頭腦中發生的東西深感興趣,對意識的材料、思想形成的方式、感覺的出現和消失等等深感興趣。只是以前他還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同哲學聯絡在一起的。現在透過老師的指導,知道哲學正是研究這些的,他就很自然地轉向哲學。
薩特從小立下的志向是當一個作家,他想寫出像《巴黎聖母院》或《悲慘世界》那樣的小說,它們到了後世仍會得到人們的承認。現在,當哲學從一個側面進入他的生活時,這一志向沒有任何改變。但他的思想開始包含著某種新的東西。他認識到,文學有著哲學基礎,這基礎關涉到世界和意識生活,關涉到他原以為只有哲學家才感興趣的主題。因此應該把哲學當作一個認真研究的物件。從這個意義上說,一個作家必須是一個哲學家,哲學是對作家的根本要求。這時薩特對於哲學的認識是,它是對一個人心理狀態和活動的方法上的描述,它將成為他文學創作的方法和工具。他認為,透過哲學教師資格會考,成為一個哲學教師,會讓他能更好地從事文學創作。
正是基於這種想法,在臨考的前一年,薩特改變了原先報考巴黎高師文學專業的志願,改報了哲學專業。這一改變對於薩特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像《存在與虛無》和《辯證理性批判》這樣的哲學鉅著不可能誕生,薩特在西方哲學史和思想史上的地位會完全不同。也許全力投入文學領域的薩特會多給我們幾部《噁心》、《魔鬼與上帝》、《詞語》這樣的文學傑作。但後一種假設是有問題的:薩特如果不是具有那麼深厚的哲學素養,他恐怕也寫不出《噁心》等作品來,或者說《噁心》也就不是《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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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孤獨(1905…1939)人生裂痕(1916…1924):保爾·尼贊(1)
回到巴黎後,薩特恢復了與舊時同學的關係。其中最重要的是同尼讚的友誼。由於尼贊喜歡看書,也醉心於寫作,薩特原先就跟他特別談得來。現在薩特發現尼贊在這一方面有了更大的發展,懂得不少他甚至沒有聽說過的東西。尼贊向他介紹新出現的文學流派和人物,幫助他很快適應了新的環境。在這個過程中,他倆的友誼也日臻深厚。
在有志於寫作這一點上,尼贊和薩特在班上顯得特別突出。同學們知道這一點後,都用一種尊崇的眼光看著他們,覺得他們不同尋常,將來的前途難以估量。薩特自己倒不覺得怎麼樣,而尼讚的自我感覺則十分良好。有一天,他突然對薩特說:“ 我,你,咱倆都是超人!”雖然以前沒有想到自己可以獲此殊榮,聽到好朋友這樣一說,他也欣然接受了。於是這個世界上就多了兩個超人。尼贊為了將這一點體現出來,還給自己和薩特各起了一個閃特族的名字,他叫 R'ha,薩特是 Bor'hou 。尼贊將這兩個神秘難懂的符號寫了滿滿一黑板,更導致全班同學的敬畏之情。
班上有個關係跟他們不錯的朋友知道他們的超人稱號後十分羨慕,希望能夠加入到他們的行列。對於他的申請,兩個超人進行了嚴格審查。他們提出了苛刻的條件來考驗這位超人的申請者:他必須公開大聲宣佈,他將去敗壞法國軍隊,弄髒它的軍旗。這位同學嚇壞了,不敢再提加入的事。於是這世界上仍然只有兩個超人。
薩特晚年回憶當時的情況說,他和尼贊這樣來要求那位同學,並沒有什麼政治色彩,只是想開開玩笑,搞搞惡作劇而已;當然,這種玩笑也反映他們在無意當中表現出的國際主義和反軍國主義的態度。薩特還認為,當時他和尼贊並非真的把自己當成什麼超人,只是鬧著好玩,特別是尼贊,有一點玩世不恭的味道。到後來他們自己也沒有把這種說法當多大回事。
薩特和尼贊經常是形影不離地在一起。1960年薩特為亡友尼讚的作品《亞丁•;阿拉伯》作序,實際上寫成了一篇數萬字的回憶錄。他滿懷深情地回憶了當年他倆整天在一起的日子。他們每天幾個小時甚至全天在巴黎城遊逛,巴黎的大街小巷、鬧市郊區都被他們逛遍了。當黃昏降臨後,巴黎城一片燈火通明,這兩個年輕人還站在城外高地俯瞰全城,這時他們感到自己與整個巴黎融為一體,感到自己是這麼年輕,而青春是多麼美好,不禁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們不停地走動,不停地交談著,在相互的交流中,迸發出許多奇思妙想來。
一天晚上,兩人又登上高地,俯視著腳下萬家燈火。大概是青春的活力無處發洩,尼贊把香菸放進左嘴角,扮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