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怨且不滿的眼神,王仲修卻看向另一處,問道:“那另一件事,莫非是獻道經。薦真人?”
順著王仲修的目光看過去,卻是官道南面,原本的小樹林已被清出一片闊地,立著黑白相間的九宮八卦道壇,正有依稀的道樂聲響起。
“那是北帝神霄庵。要在今rì為蜀人和喪於亂中的生靈作yīn陽兩利道場,此事與小遊江無關。不過王守正是此菴菴主的俗世弟子,央了大府移趾一觀,為道庵盛盛香火,倒不是必要之行……”
張浚說到這,王仲修便臉sè不豫地道:“不是必要,到時便讓學士不必來此。王二郎怎與道士廝混起來?”
王昂辯護道:“守正不是有心入此道,他與此菴菴主的關係,據說還有一番淵源。而那庵主更在前rì夜裡主持一路平亂,出力不小。便只是酬功。大府也是要來來的。”
張浚不願深談此事,轉開話題道:“另一件大事,就是守正與原華陽縣學一班學子所建的書院要在今rì奠基。”
王仲修點頭:“此事才是正理,聽說書院是王二郎一手包辦。不願假外人之手。卻還要另建藏書樓,這藏書樓。我們王家定會鼎力相助。”
王昂咧嘴笑了,這事之前他就一直在說服王仲修,看來經過這一場變亂,王仲修對王衝又有新的認識,態度已從之前的觀望轉為支援。從另一個角度看,未嘗不是王家報答王衝出面平亂,替王家女婿許光凝化解了一場危機。
再往前行去,就在海棠樓對面,那一片看起來是新立不久的大棚,又讓王仲修和王昂開了眼界。
這片大棚其實就是個集市,賣木石鐵器的,賣糧食果蔬的,賣布帛衣帽的,還有各sè百貨雜物,玲琅滿目。這倒不出奇,出奇的是集市不僅佈置規整,攤主也個個身著統一的無袖白褙子,胸前背後再貼一塊正方形的紅布(當rì之亂裡預借白布廢物利用)。
公平秤這種東西,尋常草市都有,也沒什麼可說的,奇異的是,在大棚入口處,另有人發放“市鈔”,說是抵錢引用,一張十文,入市就發,買什麼都可以用,甚至臨時入市的那些遊樂攤子也能用。
王仲修一時好奇,與王昂張浚兩人各取了一張市鈔進去,結果發現,還真能用,沒哪個攤子不收。問到攤主,對方也很老實地說,他們收了,會用這東西跟大掌櫃抵攤位錢,多的也能換成錢。
聽起來,這市鈔其實就是變相讓攤主們降價,同時又免了攤主的攤位錢。王昂一時沒想明白,那“大掌櫃”不是平白虧錢了?
張浚卻道:“這是打下名聲,不僅吸引客人來此買東西,也會吸引貨主來此賣東西。”
再見到有些人進進出出,重複領“市鈔”,王昂搖頭道:“還是不智,這些錢用來印帖子,足以把名聲傳遍整個成都。”
王仲修作過地方官,對此舉另有認識:“一次買賣只能用一張市鈔,本無心買東西的,有了這東西,就想佔到這十文錢的便宜,為此他們得掏出幾十文甚至幾百文。即便重複領,也是攤主受益。再說此舉又能花費多少?一張市鈔十文錢,便是一萬人領,也不過百貫而已,被這百貫帶出的錢,怕不止千貫……”
聽王仲修一算,王昂和張浚暗道,好算計,真是把這小遊江作成了大利市。
三人一併好奇,這大掌櫃到底是誰?
兩個五六十的婆子在集市裡坐鎮,自稱二掌櫃和三掌櫃,被問到大掌櫃,異口同聲道:“那還有誰?便是王二郎!”
三人愣住,王衝還作起雜貨鋪……不,開起市集了?
張浚苦笑道:“昨rì守正吩咐人去廣都的印坊取東西,怕就是這市鈔了。”
王昂對張浚道:“我開始有些明白,你為什麼說守正像管仲了,這傢伙連蚊子腿都不放過,雜貨鋪也能作出一番花樣。”
三人出了集市,這才注意到大棚區的店招:“十文利”。不由同嘆一聲,好名字!不僅是說買家來就有十文利,也示在說貨價低,賣家只賺十文利。
“守正滿腹經綸,還是不要太沾利事。”
王仲修還是來了這麼一句,王昂張浚都同時點頭。
行到海棠樓下,海棠樓對面的河灘荒地也已搭起了臺子,這自是夜晚歌舞之處。為許光凝打前站的王仲修已無心檢視雜務,他的全副心神。都已被海棠樓裡飄來的酒香吸引住了。
海棠樓的喧囂一直持續到黃昏,但這僅僅只是盛會的開始。
酉時末,江面鼓樂大作,一條條綵船順江而下,停在海棠渡上岸。原本小遊江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