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很多,心境卻未變,仍是淡淡的。直到冷風吹得她手腳發涼,她才慢悠悠走回臥室,靠在床上開始看尤弼然早間送來的資料。如無必要,刑懷栩不喜歡面對電腦,那些列印出來的資料便攤開大半床鋪,全是密密麻麻的資料和圖表,尋常人看一眼都要眼花,她卻像翻小說一樣,每回合每章節都是線索,密而不亂,繁而不雜。她越看越精神,直到窗外天色由灰入白,她才恍惚有點睡意,側身一躺,抱著被子直接入眠。可能是睡姿不好,她睡得並不沉,還恍惚做了個夢,夢裡風清雲寂,隱約聽到有人喊她栩栩,那聲音飽含怒意,天崩地裂一樣。她掙扎著要去辨認聲音,眼皮一撩,人卻醒了。客廳大門處傳來鈴聲,反覆響了許久,很有耐心。刑懷栩起身,捂著落了枕的脖子,齜牙咧嘴去接保安室的可視電話。保安彬彬有禮先致了歉,才說:“康太太,有位客人自稱是您的朋友,他姓王。”這兒的保安相當盡忠職守,但凡是生人,王親貴胄也不許隨意出入,他們的態度素來強硬,因此當王堯接過可視電話,刑懷栩理所當然感受到了他溢於言表的惱羞成怒。王堯幾乎怒髮衝冠,“栩栩!”這聲久違的熟悉呼喚讓刑懷栩有瞬間以為自己還在夢裡,她搖搖頭,又揉揉眼,才證實了王堯的身份,讓保安放他進來。結束通話電話,刑懷栩去刷牙,恍惚間想起,夢裡喊她栩栩的聲音,似乎就是王堯——那麼生氣,那麼失望,那麼極力要改變什麼。幾分鐘後,王堯敲響刑懷栩家大門,一年多未見,他看上去黑了,也壯了,曾經眉清目秀的大男孩如今胸懷堅硬肩膀開闊,儘管盯著刑懷栩的眼仍舊不減依賴和無奈,但也初具男人規模了。刑懷栩睡眼惺忪的,居然也倍感欣慰地點點頭。她本來以為王堯為被阻的事該發牢騷,可見面後他又像什麼都沒發生。“你怎麼了?”王堯有些驚訝,“是剛睡醒嗎?”他下意識看手錶,“都快十一點了。”刑懷栩撫著額頭,眼下青黑一片,“昨晚睡的晚。”她說完這話,轉身就走,兩步後才發現王堯沒有跟上來,疑惑道:“進來啊。”王堯站在玄關,“沒有拖鞋嗎?”這個家很少接待過客人,鞋櫃裡的室內拖鞋只有兩雙,一雙刑懷栩的,一雙康誓庭的。刑懷栩的那雙在她自己腳上,剩下那雙,明眼人都知道是誰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王堯卻很自然踩進康誓庭的拖鞋,並開玩笑道:“栩栩,以後來你家做客是不是還要自帶拖鞋和碗筷?”刑懷栩揉揉頭髮,嗤笑自己杞人憂天,“什麼時候回來的?呆多久?”“回來兩天了,後天就走。”王堯坐到沙發上,仰頭去看刑懷栩的時候,正好和她四目相對,“我是專程回來看你的。”刑懷栩攏攏散亂的頭髮,沒有接腔。王堯神色黯淡道:“你媽媽的事……很抱歉當初我沒有趕回來。”刑懷栩搖頭,“沒關係。”即使他回來,也不能改變什麼,不過是徒添傷感的人,況且,王堯難得主動離開,王家必定把握機會看牢他——這世上有那麼多不願打擾他的人,也不知是好是壞。刑懷栩當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王堯卻心有慼慼,暗中打量她的臉色,“這半年,你還好嗎?你瘦了很多。”“總會過去的。”刑懷栩微笑,十分坦蕩地換話題,“你在國外怎麼樣?”“挺好的,以前一直想學衝浪,現在已經玩得很好了。”王堯興致勃勃道:“我還在我們學校的橋牌比賽裡拿了獎,連你都未必能贏我了。”刑懷栩不置可否,又問:“有和嗣枚聯絡嗎?”王堯搖頭,“沒。她的事我聽說了……她現在還好嗎?”“有陣子不太好,現在看起來好一些,卻總是獨來獨往。”刑懷栩說:“你既然回來,要去見見她嗎?”“不了。”王堯說:“她過去也是心高氣傲的女孩,現在未必願意見我。”刑懷栩點頭,也知道不可強求,“她會越來越好的。”王堯瞥她一眼,微嘲道:“栩栩,你以為發生那種事後,我家還會接受嗣枚嗎?我媽和夏姨關係再好,發生在她身上的笑話已經成了鴻溝,誰也跨不過去。我早就說過,我和嗣枚是不可能的,無緣也無分。你一心一意想撮合我和嗣枚,結果到最後,不也是你親手拆散了我們嗎?”刑懷栩默然。“我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喜歡我多一些,還是喜歡嗣枚多一些,否則為什麼總看見嗣枚喜歡我,卻看不見我不喜歡她。”王堯看著她,眼裡在笑,眼底卻有些冷,“說到底,我們都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自己的人生就算了,別人的人生就別想著照顧或攪擾了,沒有意義的。”刑懷栩靠在沙發上,摁了摁額角,熬夜的面容疲倦無神。“不舒服嗎?”王堯立即問。刑懷栩搖頭,“沒事,缺覺而已。”王堯坐到她身旁,伸手探她額頭,“沒有發燒吧?”這動作他們過去經常做,刑懷栩一開始沒太抗拒,可等王堯的手滑到她臉頰上貼著時,她真真切切感到了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