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能選擇一起待下去,或是等待毀滅的那一天到來。」
習齊躺在白色的長椅上靜靜聽著,那種奇妙的感覺又朝他襲捲而來。他的靈魂不再是自己的,而是化身成另一個舞臺上的亡魂,亡魂引導著他、引誘著他,站到五光十色的聚光燈下,在那裡,他拋卻了一切,卻也得到了一切。他的靈魂得已自由。
他在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狀況下站了起來,肖桓蓋在他身上的薄毯滑落在地。
他想逃出去、逃出去、逃得遠遠的……逃到一個沒人認得他的地方,逃到一個連他自己也不認識自己的地方,他的腳步踉蹌,身體也搖搖晃晃,但他不在乎,彷佛有個神秘的聲音牽引著他,他扶著牆朝長廊那端奔了出去。
肖桓發現了他,他好像聽見他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但習齊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他只想跑,不斷地跑,不管追在他身後的東西是什麼。
「小齊!」感覺自己被人從身後輕易捉住,習齊四肢無力,連反抗的力道也沒有,張開了口,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聲音。
但是他的目光仍舊停在遙遠的另一端,彷佛那裡有什麼東西似的,肖桓也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卻發現那裡空無一物。但習齊卻固執地望著,宛如看著畢生最珍視著事物般,他朝那端伸出手,無聲地吶喊著、凝視著,嘶啞地呼喚著。
「小齊,小齊?你怎麼了?那裡什麼也沒有啊?你累了,乖,回來這裡休息……」
肖桓著急的聲音傳入耳際,習齊望著蒼白彼端的眼睛,無聲地落下了兩行淚光。
他終於知道自己渴求的是什麼。那種充盈於耳際的呼聲、填滿胸口的衝動,他在那一端看見了舞臺,而舞臺上面,有個人站在那裡,朝他伸出了手。
是罐子,是他的Tim。
好想見他、好想看見他,現在馬上就想見到他……想感受他在海水中的體溫、他的汗水、他的眼神,他自由而不受束縛的笑聲,想被他緊緊地擁入懷裡,想到心都絞痛了起來。習齊這一生所渴望的一切,彷佛都具象成了那個形體,那朵鮮紅色的、又大又美麗的蘑菇。
「罐子學長……」再次昏迷的前一刻,肖桓從習齊的唇間聽到這聲呼喚。
那天夜裡,習齊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們全都好年輕,習齊十五歲,剛上了市區裡評價不錯的高中,爸爸還在醫院裡住著,習齋則剛上中學,肖桓在唸體大,而肖瑜一個人扛起了全家的家計,在西餐廳和夜裡繁重的打工間忙碌穿梭。
肖瑜對他的照顧,是全家有目共睹的。即使極力隱瞞交往的事實,肖瑜對他的關愛,也已經到了習齋都偶爾吃醋的地步。
肖瑜無疑是個非常好的哥哥,同時也是一流的家長和廚師。這點習齊從小就感同身受,從生活起居到課業煩惱,只要習齊和習齋說得出口,肖瑜幾乎沒有無法解決的事。
同時他也非常細心,習齊他們只要表情一有什麼異樣,或是身體出現什麼毛病,肖瑜馬上就能敏銳地查覺到。
就像小學的時候,習齊為了班上的話劇,撐著病體硬是要到學校。本來偽裝到連爸爸也沒有察覺絲毫異樣,只有肖瑜一看見他,就沉默地把他叫住,硬是把他帶到床上躺著,替他量了體溫,結果一量就是三十九度高燒,嚇得父親立刻帶著他們到醫院。
做為情人,肖瑜也屏持同樣盡職的態度。
雖然並沒有非得交往不可的感覺,但既然是肖瑜向他提出的,習齊當然也就欣然接受。對那時的習齊來說,只要是能讓他最喜歡的瑜哥高興的事,他都不會拒絕。
習齊考上的高中,是間風評還不錯的公立學校。只是離家稍遠了一些,在市區的中心,習齊每天花在通車上的時間,來回就要超過三個鐘頭,肖瑜忙於工作,當然也不可能接送。每次肖瑜回家,習齊多半已經入睡。
他記得肖瑜總會偷偷溜進他的房裡,蹲在熟睡的他面前,長時間地凝視著他的臉,直到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肖瑜就會綻開微笑,在自己的唇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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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齊晚安,今天過得好嗎?」
開始的時候,這確實是非常新鮮的體驗。肖瑜在對自己溫柔的同時,又多了幾分旖旎的滋味,這對十六歲的少年而言,既讓他有些迷惘,又帶著難以言喻的刺激感。
而且揹著父親和習齋,和肖瑜在走廊上、在飯廳擦肩而過時,偷偷地擁抱、親吻,也給習齊一種長大成|人的成就感,他甚至沒有很強烈地意識到肖瑜是同性的事實。就好像處於池中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