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聽著她所飾演的母貓,從以往不可一世,變得如病弱的老婦人般、卑微中帶著清澄的口氣,習齊就不禁有些心酸了,
『我見過妳,妳是那隻曾讓國王吻你足趾的母貓。』
『啊,讓國王吻我的足趾嗎?這是多麼罪過的事啊,您曾認識那樣的人嗎?真是見多識廣,但我可不認識。先生,請聽一個異端的懺悔吧,異端有資格懺悔嗎?』
『如果上帝像城市裡的那些人所描述的那樣寬宏大量,我想是的。』
『我想和您說個故事,先生,我想說一個關於上帝律法的故事。』
『上帝律法?那是什麼東西?』
罐子從鼻尖哼了一聲,他的演出仍然是唱作俱佳。
習齊坐在廣闊的觀眾席上,喝著紀宜給他的可可亞,遙望著燈光下炫目的他,忽然不自覺地伸出手,罐子彷佛就在他掌間,近得一把就可以佔為己有。然而他隨即發覺這不過是遠近的幻覺,失落地放下了手。
『先生,您不可以蔑視上帝律法。我以往和您一樣,對世間的律法不屑一顧,但您看看我,看看我現在的模樣!以往我曾有許多的姊妹,她們也和我一樣,生活在上帝的律法之外,她們自以為是、荒淫無道。然而她們之中良善的,全都自己結束了性命,當中罪無可逭的,全都上了絞刑架。先生,這就是異端的下場啊!請看看我,看看她們!』
杏仰躺著身子,伸出蒼白的手臂,緩緩撫過罐子的頰,蒼涼地笑了:
『先生,我越看你越面熟,難道你曾是我愛過的某個人嗎?如果是這樣,請讓我給你最後一句忠言吧:永遠不要蔑視上帝的律法。他是有道理的,他教我們不要□□、不許偷盜,時時保持理性,晨昏工作,永遠不迷失自己。他讓你的朋友接近你、讓你的鄰居喜歡你,讓你成為受城市歡迎的人。』
『哼,這就是妳要說的話?』罐子又哼了一聲。
『唉,執迷不悟的男人啊,唉,唉,多麼可愛,多麼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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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和劇組的人都專注意看著,杏苦笑著讚歎了一陣,用強撐著的表情別過了頭,凝視著罐子的眼睛,那瞬間的眼神交錯,竟連罐子也愣了一下:
『可憐的人啊,既然你如此頑強,就請答應我最後的請求吧!請把我化為灰燼,用最痛快的火,我汙穢的身子,不配玷汙這神聖的地方。但請留下我的頭,把我懊悔的表情,懸在城市最醒目的鐘樓上,請用他來提醒所有的孩子:從今以後循規蹈矩,聽從父母和上帝的言語,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市民。然後他們就會明白,
上帝律法是有道理的。』
杏滿足地閉上了眼睛,一時竟像睡著一般,劇本到這裡為止,母貓的戲份就結束了。
罐子卻怔怔地看了她很久,好像被臺詞所憾動,又或許是杏的詮釋方式。直到女王喊了停,他才慢慢移開視線,下了舞臺,過了一會兒,杏才跟著從舞臺上爬了起來,眼神還有些失焦。習齊在她的眼睛裡,看見些微閃動的淚光。
38
那天排練過後,女王忽然要大家聚集起來。劇組的人多少都有點疲累,拖著腳步走到西裝筆挺的女王前。
女王掃視了他們一圈,習齊覺得他在思考些什麼,又在猶豫著什麼,他的眼神相當嚴肅,卻又洩露了一絲溫柔。正思考著,女王就開口了:
「你們這些傢伙,老實說真的全是一群人渣,」
女王脫口而出的話讓所有人都抬起頭,他好像真的很受不了似的,揮著手在導演椅旁繞了起來:
「嗑藥的嗑藥、進警局的進警局、亂搞男女關係的亂搞,最好的也是無可救藥的老煙槍,然後頂撞師長、蔑視校規、破壞公物、老是遲到,還一天到晚違反交通規則,找遍整個戲劇界,大概沒有比你們這幾個傢伙更糟糕的人了。」
他說得認真,除了罐子以外,劇組的人好幾個都低下了頭。女王忽然停住不動,站在導演椅後,神色專注的盯著所有人。難得乾淨的俊臉上,滿是肅穆的神情:
「但是我今天有句話一定要告訴你們,就只說這麼一次。你們這些人渣,是我所見過最棒的演員,你們是我虞誠這一生中,帶過最棒的劇組。」
女王忽然握著導演椅,眼光裡閃動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光芒,向他們低下了頭,
「我要謝謝你們,讓我覺得能坐在這張導演椅上,是那麼樣的幸福。」
劇組的人良久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人動。阿耀先喊了一聲:「老大!」習齊看他竟然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