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的案子就此一段落。就在我們打算離開的時候,林耀卻興致勃勃地拉著我們到了他老家——一個偏遠的村落,至今還沒有車子抵達,只得靠坐牛車前往。一路,土泥,塵灰,飛揚。林耀他本人也說,自此小時候跟著父母親搬到城市住,就再也沒回到這地方。一個星期前,他突然遇到小時候的玩伴,本來他是沒認出人家來,可人家卻是認出他來,幾句寒暄過後,那人邀請林耀下個星期來參加村裡的年例。所謂年例,是盛行於粵西地區一個獨特的傳統節日,甚至比春節還重要的節日,農村每年都會舉辦年例,具有濃厚的民俗風情和鄉土氣息。至於慶祝的形式,十分之隆重。在年例開始前,各家各戶就已經準備了雞肉,豬肉,魚做成一副“三牲”供菩薩享用,叫做“擺醮”。所謂擺醮,各戶選取家中最肥的大閹雞,去毛去內臟整個泡熟成金黃色,端正地放在托盤裡,雞的頭部向上微彎,旁邊添上一刀過煮熟了的豬肉和一條魚,俗稱“三牲”,為擺醮的主供品,伴有糖果、三茶五酒和香燭供奉在八仙桌上。
從早上6點放三響雷,菩薩出遊巡村,十分熱鬧:放雷的、抬菩薩轎的、敲鑼打鼓吹嗩吶的、扛旗扛燈籠打大傘的、抬祭器和紙船、後面還跟著道士和做些小生意的小販,一隊出巡。菩薩就要從早到晚不停地巡,當然由被選中抬轎的人抬著薩轎巡,一戶一家,絕不落空。這一天還會有許多其它的節目,如木偶戲,舞獅,看大戲,放煙花等等。這一天主人還會邀請諸多親朋好友,開懷暢飲,熱鬧非凡。有的地方還有“送鬼”一環節,所謂送鬼,就是燒紙船,這個得有專業道士來進行,他會邊走在街上邊唸咒語之類,拿著紙船,大喝一聲:“請上船!”這一聲,可不是念給人聽的,而是念給附近的鬼怪聽的。這也意味這附近的鬼怪擠上了這條船。到了河邊,道士把紙船往河裡一扔,紙船隨著水流而逝,也就意味著鬼怪給漂走了。這個時候,也就說明年例接近尾聲,要送菩薩回廟。有的地方“菩薩巡遊”也叫做“遊神”或是“迎神”,各個村落的叫法不一。那一天,全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臂挎肩挑,把準備好的供品集中到村頭或村中的一塊空地上,擺上供桌。場面熱鬧非凡。再者就是請來的親朋好友一同前來聚餐,為神準備的豐盛的供品,在神的面前大大方方地擺放了一陣以後,又絲毫無損地拿回了家,經過一番深加工,擺到了餐桌上,讓客人大魚大肉大食一餐。
其中舞獅子、遊神、驅鬼這三個環節是必不可少的。林耀之所以答應人家,也是出於好奇,他對這個“遊神”只停留在兒時僅有限的記憶裡。何況,經過李麗這件事之後,他似乎對神鬼之說愈加感興趣了。這不,他直接拉我們一同前來。之所以林耀這麼多年沒回到老家,也是由於他父母親早早過世,林耀完全是在他親戚家長大的,他對這個村莊,可以說一無所知。
到了村頭,接待我們的是位看起來淳樸老實的老年人,這也是邀請林耀到這裡過年例的老人。林耀喊他榮叔,我們也跟著他這樣喊。他很客氣,態度很誠懇,相比城市的紙醉金迷,這裡反而多了一份質樸無華,實實在在的樸素。如果說城市的生活那叫虛空,那這裡便是殷實。榮叔家不是很大,平房,三個房間。離年例還有兩天,我和榮叔的女兒呆一間房,他們三男人則一間房,剩下的就是榮叔和他老婆一間。不過,榮叔的女兒這次被選中去打大傘,即是菩薩出巡是要在轎子旁打大傘,要提前兩天去淨身,這也是這裡的風俗之一吧,這樣一來,我倒成一個人霸著一間房。白玄之在一旁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著,若是我害怕一個人睡,他倒是不介意到我房間裡打地鋪。看著他嘴唇噙著一抹邪笑,我白了他一眼。我手指故意擰了他一下,讓他別這麼得瑟。他不禁一笑,溫和的注視著我,企圖用美色的誘惑來降服我的決心,但是他這招對我不起作用。我照樣瞪他。
榮叔好酒好菜招待我們,這村子每家每戶都以耕田為生,大部分的蔬菜都是自給自足,新鮮的很。即使是一道簡單的蘿蔔炒蛋,美味過八珍玉食。白玄之對我特別照顧,為我剝好蝦殼放到我碗中,把挑了刺的魚肉放置我碗內,我紅著臉不好意思,他倒是一點也介意。我索性低下頭吃著,總不能浪費他的一番好意吧。
農村的夜靜謐得很,沒有城市的喧譁。晚飯過後,我們同榮叔嘮了一陣閒話。散場後,天已經黑的看不見遠處的景物了。白玄之輕輕拉著我,要我跟他到外邊散散步。林耀剛想跟上,卻被張林拉住,他向林耀使了個眼色,一邊嘟噥著:“人家兩口子去散步,你湊什麼熱鬧,我跟你說,上次你那個案件……”一邊說著一邊將林耀扯進屋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