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門口往內宅裡走的路上,孫姨奶奶也弄明白了事情經過,此時正在慶幸著,遣了個婆子去請郎中還真是做對了,可旋即想起老太爺一早兒的吩咐,不禁黯了臉色——四太太和三姑娘全都受了傷。根本不是商量事的好時候,恐怕得將老太爺的囑咐推遲到明日去吧?
“姨奶奶想什麼呢,可是有什麼為難之事?”陸清寧輕聲問道。
孫姨奶奶雖是老太爺的寵妾,到底還是奴僕,是沒有權利坐碧油車代步的。她黯下臉色後。腳步也慢了下來,此時正巧緩緩走在陸清寧車旁。
碧油車本就是在內宅來回行走的代步工具。並不用像出門的馬車那般講究遮擋,夏日裡又怕悶,四周全換成了透氣的細紗,因此陸清寧將她的臉色全看在眼裡,不免低聲發問。
孫姨奶奶猶豫了下,可能覺得跟三姑娘先打個招呼也好,若是三姑娘願意幫忙,總比她親自去向大太太傳達老太爺的命令好得多,便低聲回道:“老太爺清早想起了大姑娘……大姑娘快滿十四歲了呢。”
若先老太太還活著,或是現在的老太太還算著調,這點小事自不用老太爺操心;若大太太沒懷了身孕,這點小事也不用曲曲折折的叫她一個姨太太想方設法來傳遞;若二太太和姑奶奶沒去上香,她沒在這七天裡代管家事,老太爺更不會逮住她來做這個惡人。
可哪有那麼多如果?她早就清楚,老太爺既然在這種年紀又抬了她做姨奶奶,便是要借她這張嘴。她既想得了姨奶奶的實惠又明哲保身,哪有那麼容易?
“唔,”陸清寧皺眉沉吟了一聲,“我知道了。這事兒看似小事,可太太還懷著身孕呢,不如姨奶奶替我跟老太爺回稟一聲,便說……說我會找機會跟太太提一提。”
太太早些日子便提過,也該將大姑娘接回來了,雖是如此,她也不能直截了當告訴老太爺,說我們太太早有此意。
在古代這種大宅子裡頭,骨肉至親相處比職場也容易不到哪兒去,該拿捏便得拿捏一把不是麼。一味的裝孝順裝久了,保不齊最先犧牲的便是裝孝順這個呢!
陸清寧這話雖然說得模稜兩可,並沒說一定能保證大太太能答應,孫姨奶奶卻鬆了口氣。
大老爺前些天抬進來那個青樓女子,至今還禁閉在踏雪苑,這都是三姑娘的手段厲害;至於大太太,那是老太爺口裡最替陸家臉面著想的媳婦了,大姑娘都快滿十四歲了,再不說人家兒、便會影響下面的姑娘,大太太豈會看不透這個?
“老太爺說,請大太太放心,大姑娘的為人……他心頭有數,就算接回來,也該安心在院子裡備嫁了。”饒是孫姨奶奶鬆了口氣,該說的還是得說,畢竟這是老太爺的心意。
陸清寧嘴角輕翹:“嗯,我聽明白了,姨奶奶放心吧。”
太太之所以提了一嘴卻遲遲不曾動作,想必也是在等老太爺這句話;而她方才沒答應一定會說服太太,也是因為這個。雖然她有把握拿捏住那個不曾謀面過的大姑娘,可也得眾人配合不是?
老太爺的話是陸家的尚方寶劍不假。可孝順兒女聽令的同時,這尚方寶劍也得鎮一鎮妖魔鬼怪,否則有一天那孝順的兒女累了身子傷透了心……
這麼想著想著,前面已經到了通往各處小院的分岔道口。孫姨奶奶先於所有騾車站下,剛想說先請幾位太太和姑奶奶姑娘們回院子洗塵用飯,郎中稍後便到,便見大房那邊的岔道里飛快跑來一個婆子。
是千疊園的湯婆子?陸清寧皺眉——她們到了府門口便有腿快的婆子進內宅來稟報了,太太卻還是等不及,叫湯婆子出來迎她了?不可能啊,湯婆子分明是一路飛奔而來,滿額頭都是汗水,這必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匆匆撩開紗簾,陸清寧麻利的跳下碧油車,後背又是扯得一陣劇痛,卻也強咬牙關問道:“怎麼了這是,叫媽媽跑得如此急切?”
二太太和姑奶奶也在此時下了車。陸清寧想得到的事兒,她們當然也想得到,不趕緊下車還端坐著唸經,不是她們的性格。
“千疊園……千疊園門口不知為何多出了數堆藥渣子,老奴小半個時辰之前出院門張望高媽媽,還不曾見過那些腌臢玩意兒啊!”湯婆子抹掉滿頭的汗水,委屈的眼淚卻又冒了出來。
是誰這麼惡毒,青天白日的給太太下這種詛咒!大白天的叫人偷偷摸到院子門口,這門是如何守的?真真丟死先人了!就算當家的太太姑奶奶能查出來罪魁禍首,她這個守門的婆子頭兒也難逃罪責!
陸清寧看看二太太,又看看姑奶奶,兩人分明也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