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目光又回到手中的摺子上。
寤生偷偷瞄了一眼康熙的臉色,見他沒什麼表情才將微微忐忑的心方定了些。遲疑了片刻,還是把遇到太子的事告訴給了康熙。
康熙蹙了眉,半晌才微點了點頭。寤生低眉行了一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不到申時,御花園的戲就已經開演了。戲臺對面其實很像是個三面環繞的樓閣庭院,康熙和太后坐正中間,右手依次是皇子阿哥們,左手依次是公主及後宮妃嬪們。寤生奉命坐在康熙身旁的小凳子上,為帝王捶腿。而這會兒臺上正唱著一出《玉簪記》。
沈清墨果然不愧是京城裡的名角兒,此刻扮上青衣的行頭,與那會兒寤生見過的倜儻孑然的感覺完全不同了。那圓潤婉轉的嗓音自不用說,單是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的風情神韻都能勾了人的三魂六魄去。寤生呆呆地望著臺上,手都停住了。
康熙瞅了她一眼,看著她那副傻乎乎的模樣不覺勾唇一笑,順手就握住了她那白淨小巧的拳頭,微微皺眉:這丫頭的手這麼冰。於是將她一雙手都放在手心裡暖著。
寤生的心思這會兒都在臺上,也未在意。只是帝王的這個舉動,立刻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激起各種神態來。
太后只是微微一笑,便將注意力又放到了聽曲兒上。相比起來,後宮那些妃嬪的臉色就要有趣多了:德妃瞧了一眼,事不關己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目光又回到臺上,臉上倒看不見更多的表情;宜妃冷冷一笑,又轉過頭望向那廂心無旁騖的胤祺和胤禟兩人,才緩緩將一口氣捋順了,收回了視線;良妃將這些盡收眼底,只不動聲色地淡笑了一下,又彷彿暗自嘆息了一聲。剩下的那些可就沒有這幾位的涵養功夫了:襄嬪遠遠瞪了寤生一眼,微撅了撅嘴;蘇貴人輕哼了一聲,暗中攥緊了拳;曼雅倒是比較平和,只略看了一眼,咬了咬唇又望向臺上。
這一出《玉簪記》唱完,下來是《山門》,再下來才又是沈清墨的《遊園》。他剛從臺上退下,皇子們那邊好些阿哥才回過神來,有功夫喝口茶。寤生瞅見太子唇邊噙著淡淡柔和的笑意,不自覺地也抿嘴笑了笑,卻忽然感到一道冷冽的視線掃過來,心中頓時一驚。憑著感覺望去,正對上四爺冷冷的目光,她感覺自己就跟突然凍住了一般,瑟縮了一下,慌忙轉開了眼。
快酉時了臺上的戲才落幕。康熙回到乾清宮,就召大臣們議事,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都被叫了去。寤生剛上完茶出來,就有個小太監過來對她耳語幾句,這個小太監她認得,正是太子身旁常伺候的。
“太子爺讓你再去轉告沈老闆一聲,就說他要議事沒工夫親自送沈老闆,讓沈老闆不用等他。太子爺的侍衛會代太子爺送沈老闆出宮的。”又囑咐了幾句。
寤生點點頭:“我知道了。”
剛走到御花園沈清墨卸妝的廂房外,忽然聽到裡面傳來一個似曾聽過的聲音:“喲,還敢對爺不理不睬的,爺就喜歡你這個調調……嘖嘖,難怪太子、九哥他們總忘不了你,爺今兒仔細看了才發現——瞧這臉蛋兒多水嫩,還有這眉眼兒多俊……跟女人比起來倒別有一番風味……喲,何必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樣,在床上還不知是怎麼個浪樣兒呢,這會兒裝什麼清白……你放心,爺的技術保準不比太子他們的差……”
“十爺,請您放尊重些。”沈清墨顯然是在強壓著怒意,聲音冷若寒冰。
寤生暗驚,心道不好,忙加重了步伐,花盆底踩在石磚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屋裡一下子安靜了。
“沈老闆,”一進了屋,寤生先擺了個笑臉,又像是剛看到老十,吃驚了一下,“喲,十爺也在這兒呢!寤生給十爺請安,十爺吉祥!”說著對著老十福了福身。沈清墨知道她是皇上跟前的人,地位並不低,忙站了起來。
這還是老十自那日與她狹路相逢後的第一次碰面,跟印象中她冷漠生氣的樣子不同,此時的她笑靨如花,娉婷身姿中竟透出一絲嫵媚的風情來,頓時看呆了。
寤生心中厭惡,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轉頭對沈清墨道:“我是來傳太子爺的話的。這會兒他正在乾清宮議事,不能親自送你了,不過派了他的侍衛送你出宮,這樣他也能放心些。還有,太子爺說了,以後無論遇到什麼難處就去找他,他一定護你周全。”說完又斜睨了老十一眼。
沈清墨淡淡笑著:“多謝姑娘傳話,還請姑娘代清墨轉告太子爺,就說讓他費心了。清墨明白他的苦心,清硯也自然明白,讓他好好照顧自己才不會辜負了清硯對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