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
雖然腳步邁得很是壓抑,可我還是清晰地聽到了聲音;
一陣微風輕掃過額前的髮絲,想必是人已經轉到我眼前了;
呼吸變得稍微急促了一些,大概是陰謀得逞正在偷笑;
書桌上傳出筆管和桌面相觸的微響,我大概猜出我面前這個人想幹什麼了。
感覺到有什麼在向眉心靠近,於是我睜開眼睛,果然是那頭搶眼的金髮和那雙帶著算計得逞般精光的紫色雙眼。好像是沒料到我會突然醒來,那抹賊笑就明晃晃地僵在嘴角,竟忘了收斂。眼前這副表情看得我更想偷笑,果然比以前的“偷襲”好玩!於是,我假裝漫不經心地開口:“純,你在幹什麼呢!”
“啊!”如我所料地爆出一聲驚叫,“潔!你嚇死我了!”猛地向後跳出一步,慌亂地想把手裡的筆放回到桌上以“掩蓋”“罪證”,結果卻刮掉了桌上的筆洗……“那個……那個……”
看著眼前人手足無措的樣子,捉弄之意更加強烈,於是我故意板起臉,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純,你慘了。被你砸壞的這個筆洗可是外公最心愛的掐絲琺琅的。你就等著被‘訓誡’吧!”
大概是遺傳吧,“訓誡”這個字眼,無論對小姨還是對純來說,都是魔咒一樣的存在。
“掐、掐絲琺琅……?!‘訓誡’……?!”深紫色的瞳孔猛地一縮,“那個!呃……潔!我今天沒有到書房來過!你幫我兜著點!”語畢,一個閃身,人便不見了蹤影。
看著大敞的書房門,我終於忍不住露出笑來。純就是這樣!儘管每次都想捉弄我,可我就是生不起氣來。但是,當眼角的餘光掃過那碎了一地的筆洗,心裡還是升起淡淡惋惜。要想個什麼理由搪塞過去呢?正想著,門外迴廊上一起一伏的兩聲對吵卻為我省了這個麻煩:
“多大的人了!走路還不看路!是不是又幹什麼壞事了!你給我站住!”
“我冤枉啊母親!我沒想在潔的臉上畫鬼臉……啊!不是……那個筆洗不是我故意打……”
“好你個不肖子!你給我站住!站住!”
劈里啪啦的拳腳聲,和純亦真亦假的哀嚎,這樣的互動,從純學會走路之後,就成了家裡每天必須經歷的一個環節……
“真是氣死我了!”午飯的時候,當小姨被一個饅頭連續噎了三次之後,她終於把矛頭從無辜的饅頭上又轉回到令她發火的“源頭”──純那裡。“我說我天天這麼訓你都快詞窮了!你怎麼還這麼樂此不疲!你是不是存心想氣死我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母親……”怯怯地含著筷子,純小心翼翼地瞟著小姨。
“你那是什麼吃相!”果然……生氣的時候看什麼都不順眼……
“好了!”終於還是外公出來平息小姨的怒火,“七八歲的孩子都討人嫌。那筆洗碎就碎了吧。以後小心點就是了。我都沒說什麼,你也不要再生氣了。還講究人家的吃相,你看看你自己,飯桌上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
“……是,父親。”說完,小姨又心有不甘地瞪了純一眼,然後嘀咕了聲,“也不知這惹禍的本事隨了誰!”
我原本以為瀰漫在飯桌上的硝煙應該就此散去了,誰料純竟然不會察言觀色地接了句:“說不定像我那死鬼老爹。”
語驚四座,六隻眼睛錯愕地盯著純,結果這個孩子竟然毫無知覺地抓著一隻豬手大快朵頤。
完了……我暗道不好……
果然……我剛把耳朵堵上,小姨那聲厲喝還是刺痛了我的耳膜:“朔純!抄《德經》一百遍!不抄完你就別想吃飯睡覺!”
午後的陽光熱辣辣地射下來,牆角的芭蕉蔫著葉子,沒精打采地垂著頭。我站在牆腳隔著窗子向書房內望去,只見桌上攤著一張大宣紙,只有右上角有那麼稀稀疏疏歪歪扭扭的幾個大字,粗細不一的毛筆橫七豎八地散在宣紙上,而趴在桌邊抄書的純正瞌睡得頻頻點頭。
這個場面不禁令我莞爾。純現在這個樣子若被小姨看到,少不了又得挨頓罵。還是幫幫他吧!如果不是被我反捉弄了一下,他也不會失手打碎外公的筆洗。可等我繞進書房站到純的面前之後,我才發現,純已經由剛剛的“搗蒜”變成了直接把臉枕在桌上,而且那順著嘴角流出的口水已經把宣紙暈出不小的一塊漬來。再仔細看紙上的那幾個字:德者人,之根,本,乃修……連第一段都沒有抄完,而且句讀也沒斷對。
要是這種抄法,得抄到什麼時候才能抄完?
純的那副憨憨的睡相,更加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