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到“花之戀”,媽媽說起宜中剛剛來過又離開了,我就覺得鑽心地疼。將一枝玫瑰拿在手中修剪,花刺紮了手也不知道。一個星期六下午,有雨,淅淅瀝瀝地,同學們在溫書,也有的疲倦不堪,以肘做枕伏在課桌上小寐。教室裡很靜,聽得見時鐘的滴答聲,而這裡分明沒有什麼鬧鐘,有的,只是黑板右上角一行大字:距離高考還有十六天。那行字,比任何興奮藥或者老虎凳都有效,它是莘莘學子的緊箍咒,分分秒秒更勒深勒深,又像一柄重錘,一下下地砸擊,砸出所有亂緒雜念,只剩下一個念頭:考大學,考大學,考大學。可是在我的腦中,除了考大學之外,分明還聽到另外一個詞:宋宜中,宋宜中,宋宜中。忽然下課鈴響了,尖銳震撼如報火警。緊張的備考使同學分明有些神經質,聽到鈴聲都忍不住渾身一震。一個男生一半是真驚一半是佯狂,忽然配合鈴聲尖叫起來,立刻又有幾個男生加入,鬼哭狼嚎地嘶聲狂叫,其中又有神經脆弱的女同學莫名其妙低聲抽泣。雨和下課鈴使大家的壓抑在那一瞬間驀地爆發了,有個學生大喊:“媽的,愛怎麼樣怎麼樣吧,老子不念了,考不上就考不上,當民工也不受這個罪了。”摔下書包揚長而去。這個英雄壯舉立刻贏得一片叫好聲,大家吵成一片:“不念了不念了,下課下課,回家回家!”分鐘內,教室裡走了個精光。那些平時用功乖巧專心讀書的好學生,也都在這個陰雨的黃昏把他們少年的叛逆本能發作出來,用曠課做了一次即興又盡興的發揮。我隨著人流茫然地衝出教室,走在雨幕裡才想起自己沒有帶傘,沒有帶書包,身上只一件白色連衣裙,甚至沒有帶車錢。但是顧不得了,我的胸腔內有一團火在燒,不覺得冷也不覺得溼。我要去找我愛的人,我要對他說出我的愛。如果我在高考前就把自己給累死了,我會躺在花棺中遺憾地想:我甚至沒有來得及戀愛。我不要考試了,不要考大學,我想用所有的時間去愛宜中。雨絲越來越粗,越來越密,但是我不管。走過一條條街道,走過整個文藝路,一直走進宜中診所。我的雙頰滾燙,眼睛乾澀,看到宜中第一眼時,又是苦澀又是激動,一時說不出話。因為是週末,又下著雨,宜中體貼地給員工提前放了假,診所裡只有他一個人在值班,看到我,有些驚訝:“今天不上學?”“就要考試了,老師讓我們自己回家用功。”我沒有說真話,再忘形我也仍然知道,曠課畢竟是不對的。宜中問:“那你有沒有用功呢?”“如果我考到狀元,大師兄你會因此對我更好一些嗎?”我舔一舔乾澀的嘴唇,“如果考上大學就能讓你愛上我,我會用功,可是你告訴我,你會在乎我是不是大學生嗎?”宜中被我的勇敢嚇住了,皺緊眉頭說:“白朮,你還是個孩子……”“錯了,我早已不再十二歲,不過從十二歲到現在我的心思從來沒有改變過,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也知道。”雨水和著淚水往下淌,我抓住宜中的手,不容他迴避,胸腔中的一團火仍在燃燒,讓我不顧一切地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大師兄,你知道我想得到的最好獎賞不是考大學,而是和你在一起。”“白朮,你在胡說什麼?”宜中抓住我的手,三個指頭一搭,驀地一驚,“你發燒了?你坐下,讓我給你量量體溫。”“量體溫?那不是西醫的事嗎?中醫不該藉助任何器材,要望聞問切。”我站立不穩,跌進他懷中,順勢抱住他的脖子,像一株藤一樣纏住他,喃喃地叫:“大師兄,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別這麼嚴肅,我知道你有很多女人,我也要做你的女人,大師兄,我怎樣做才能讓你喜歡我?”“白朮,別這樣,這會害了你。”宜中十分尷尬,節節後退,“的確,我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你是我師妹,還是個孩子,單純得像一張白紙——”“不要說這些。”我糾纏他,渾身熾熱如炭,“大師兄,我不要做白紙,不要再當我是小孩子,我要做你的女人,你愛不愛我,要不要我……”我沒有聽到宜中的回答,我昏迷過去。不知道大師兄用了什麼藉口向媽媽做出解釋的,只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家裡,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上。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經不再純潔,我曾經送上門去,把自己送給宜中師兄,他沒有接收,完璧奉還了。可是我已經把自己給了他,他不要,我就更加微賤。在家裡躺了三天,然後我又爬起來去上學。不知是理解萬歲還是法不責眾,學校並沒有對那次大曠課做出責罰。但是這樣的備考,是很難得出一個好成績的。不過我本來也沒打算做女博士,考取了兩年制師院念專科已經很高興。而且有助學金拿,又可早些畢業,儘快獨立。媽媽有些遺憾:“你爸爸說你有天分,本來希望你女承父業的,結果卻要做老師。”姐姐安慰:“女孩子當老師也不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