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在溫榮的語笑嫣然中,卻失了顏色。
蘭舟在荷花叢裡十分穩當,溫榮見李晟撐船熟練,忍不住頑笑問道,“晟郎原先也這般撐船,帶了她人往池裡放蓮花燈的?”
那話問得叫人啼笑皆非。李晟對上溫榮閃爍的眸光,“我亦是第一次放蓮花燈,若不是今日杜學士與我說了,我還不知曉七夕節放蓮花燈是能許願的。明年榮娘可願與我去曲江畔放燈?”
溫榮非但不回答了,反而不依不饒起來,“若是不曾有過,撐船怎如此嫻熟。”
李晟很是耐心地說道。“在盛京裡,許多貴家府邸會引水修池,早年我與三哥、琛郎皆不喜乘畫舫遊湖,故每每至勳貴府邸做客,都是自己搖船往湖心欣賞風景的。”
提及三皇子,溫榮便想起琳娘昨日所言,躊躇片刻。有幾分不自在地問道,“賜婚一事……晟郎可是連淑妃殿下與三皇子也瞞著。”
湖心朗月雖皎潔明亮,卻終究不是真實,李晟眼神微黯,心裡的顧慮還不到與榮娘說的時候,且若是可以,他寧願永遠不要在榮娘面前提及,無憂無慮的便很好,“我也是擔心夜長夢多……故來不及與三哥說了……”
溫榮低下頭,望著手中的大紅油紙蓮花燈。五皇子所言所行雖令她頗為動容。可她仍舊不敢對將來抱了期望。
她本希望這一世能嫁於尋常郎君,宮裡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皆與她無關,更不用擔心她會成為枕邊人權衡利弊後的棄子。
五皇子看著不似三皇子那般心機重,可他終歸生於皇家,皇家人自古薄情寡性,於他們而言,任何事與人都不若皇權穩固來得重要,兒女情長海誓山盟不過是他們的牽累。
溫榮抬眼望向遠處碧雲亭裡飄散的青色鮫紗。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榮娘,這兒可放蓮花燈了。”李晟撐停了竹篙,榮娘皎潔如月的面容上似籠著散不開的愁緒,如此神情令李晟頗為不安。本想問了她所慮何事,可張了張嘴,終未問出口。
李晟將蘸了墨的羊毫遞於溫榮,“小心墨汁。”
五皇子倒是細心,溫榮笑道,“我以為晟郎是冷冷清清,從不與人多言的。”
李晟在蓮花燈上認真地寫下了心願,淡淡地說道,“與他人實是無甚可說,故不如不說。”
二人在蓮花燈上寫好心願,再小心地倒上燈油,捻了燈芯放在燈油裡。
李晟自腰帶取下了鑲嵌琥珀珠的火鐮子,隨著清脆敲擊聲響起,眼前的蓮花燈亮了起來,暖暖的火光在兩人清亮的雙眸裡跳耀。
蓮花燈隨碧雲池的水往灃河而去,今日盈盈天河裡最亮的是牛郎織女星,溫榮嘴邊多了幾分笑意。
待二人撐船回到湖畔,溫榮隱約瞧見岸邊影影綽綽有幾個身影,可她與五皇子靠近後,那幾人又慌忙躲開了去。
想來是綠佩她們不放心,可又不敢靠近了。
出了南院,綠佩、碧荷還有軒郎果然在南院月洞門處候著,溫榮蹲身謝過了五皇子,正要帶婢子回廂房,李晟忽然向她要起了絲絛,“……年頭你與我的天青色絲絛可是補好了,明日我要用的。”
碧荷與綠佩面面相覷,軒郎更是一臉驚異地望著妹妹,他本以為外頭傳的私定盟約是胡言,不想五皇子和妹妹真的早已私相授受了。
溫榮臉登時飛紅,他是故意的,先才只二人時如何不問,且他為皇子,怎可能會缺了絲絛。可如今反駁他無異於越描越黑,“這兩日府裡事情多,還未來得及修補。”
溫榮說的是實話,昨日要招待賓客,今日七夕也鬧了一整日。
李晟無法只得作罷,溫榮眼見軒郎將李晟送走了,這才鬆口氣。
綠佩悄聲同碧荷說道,“五皇子殿下平日裡極嚴肅一人,可在娘子面前卻像換了一人似的。”
……
過了數月,溫榮才聽到關於溫家二房蔓孃親事的風聲。而謝氏與溫榮知曉後很是驚訝,溫二老夫人竟然打算將蔓娘嫁入太子府做良娣。
現已是乾德十五年九月,若照前世不變,轉年太子會被貶為庶人並流放。
溫榮雖大致知曉前世裡發生的大事,可心下卻無十分把握。畢竟兩世已變化了許多,此時本還可肆意遊樂的三皇子李奕,已經同太子、二皇子勢同水火了,不知轉年廢儲和立儲之事,是否會生出變數。
謝氏吃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後淡淡地說道,“溫家二房裡董氏掌家,嫁去太子府的也只有蔓娘了。”
林氏在旁不明所以,“蔓娘生得更纖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