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調皮的舞弄著銅盞裡跳動的火苗兒。
高殿上,趙德昭正在燈下埋頭於桌案上的的眾多奏摺,聚精會神,全然不知楊璟已經進了大殿。
“臣見過官家。”
楊璟彎身行禮後,那趙德昭才回過神,將手中的奏摺放下,揉了揉眼角,“是延風來了,你可是把朕給害慘了,喏,這些都是彈劾你的摺子,不過是半天的功夫,可就要把朕的書案給堆滿了。”
說著,趙德昭在身前桌案上堆滿的奏摺上拍了拍,怒眼瞪了瞪楊璟,“你這廝,平日裡那般謹慎,怎麼做出這種魯莽的事情來?”
嘴角帶著笑意,顯然,並沒有龍顏大怒。
如此,楊璟心中大定,但面上仍是做出驚慌之狀,“官家恕罪,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捉拿龍捷馬軍的都指揮,是因為他藐視官家的旨意,更在樞密院生事,臣別無他法,只能將其暫且關進開封府衙,以免起了衝突。至於後來的殺人,臣亦是有著苦衷,幾名都指揮不顧朝廷律令,率兵攻打衙門乃是犯上作亂的死罪,若是臣有所退步,不僅官家調防的旨意難以進行,也使得天下人笑話我大宋朝廷。”
道完這些,楊璟繼續雙膝彎曲,俯身在地,“臣有罪,願聽從官家發落。”
殺人之事,從進殿後見到趙德昭,楊璟就明白他不會深究,但為了撫平言官老臣的怒火,終究會要有所懲處。
因而,以退為進,能起到怎樣的效果,楊璟也不甚清楚,便看趙德昭怎番盤算了。
“唉,延風,朕明白,你說得朕都明白”
趙德昭輕聲道了一句,從龍椅上起了身,往下慢慢走來,“朕吃了多年的苦頭,才有了今日,而且眼下根基尚未平穩,即便是有著諸多的事情,也難以安心為之。”
走到楊璟身邊,將他扶起,趙德昭面露失落之色,“以前,朕是擔憂身家性命,終日裡惶惶不安,可現在登上了皇位,卻依然是這番,難以睡上一個安穩覺。”
知曉趙氏兄弟先前的狀況,再加之參與了宮變時親眼目睹了禁軍的倒戈,楊璟明白趙德昭的擔憂之處。
確實,雖然有著先帝遺詔,但畢竟趙光義在位多年,朝野之中多數為他扶植的朝臣,趙德昭想要全部替換,也不敢隨意動手,只得尋機而動,想來這已經成了他背上的針芒,不想留,卻也拔不得。
但這至少可以從長計議。
最為讓趙德昭寢食難安的怕就是這不知是否該信任的禁軍,所以,不得已之下,寧願錯罰也不願放過,下令將數萬禁軍調防。
坐上皇位容易,要坐穩,可就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官家,凡事不可操之過急,江山萬里,還需官家來治理。”
楊璟低聲勸慰一句,正在殿中來回踱著步子的趙德昭轉過頭,“延風所言不錯,是朕太心急了,朕還年輕,何愁不能治理大宋江山,只是日後還要延風為朕多多分憂才好。”
“臣萬死不辭。”
“哈哈,那是極好!”
趙德昭竟是放聲的笑了出來,繼而一甩寬大的袖袍,拾階而上,坐回龍椅,隨手拿起幾本奏摺,對著楊璟揚了揚,“不過還得委屈延風一下,畢竟你殺的二人祖上是跟著先帝一道打江山的老臣子,他們雖然是犯了死罪,但延風不該不經律令就斬殺了他們,若是朕不出聲,這日子怕是沒得消停了。”
“臣明白,任憑官家發落。”
高殿上,趙德昭沉思許久,“暫且免去你的樞密副使之位,待風平浪靜後,再授予與你。”
聞言,楊璟心中一驚,當即明白過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當年太祖趙匡胤談笑間杯酒釋兵權,而如今,這趙德昭以封他為侯贏取天下讀書人讚譽,轉眼之間,又將他樞密副使的官職給拿了回去。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況且,楊璟怒殺上四軍兩名都指揮,禁軍之中,必定再無異聲,調防也無後顧之憂。
縱有不滿,楊璟依舊沒有半點表露,彎身作了一禮,“臣領旨。”
該做的,都做完了,接下來,趙德昭無非是說了些安撫他的話,允諾了日後的封賞,只是這些,在楊璟聽來,也不過是信不得的胡言亂語。
又是過了片刻,楊璟便退出了大殿,與那候在殿外的彭雁道了幾句閒話,便徑直的下了白玉石階。
走出數丈遠,回過首,紫宸殿內燈火如之前那般明亮,或許,此刻,他是在歡喜萬分了吧?
想來大宋官家今晚可以睡個安穩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