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走後,尤二姐一個人心想:自己的病越來越重,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重了,看來是不可能好了。現在孩子也沒了,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何必再受這些委屈呢?不如死了乾淨。常聽人說吞金能死,豈不是比上吊自刎更乾淨些。”想到這裡,她掙扎著起身,開啟箱子,找出一塊生金,也不知道有多重,狠命含淚吞入口中,直著脖子狠命的往下強嚥了好幾次,才嚥了下去。然後,又連忙把衣服首飾等穿戴整齊,才上炕躺下。當夜人不知,鬼不覺……
到了第二天早上,丫鬟媳婦們見她沒叫人,樂得先自己去梳洗了。鳳姐和秋桐都上去請安了。平兒看不下去,說丫頭們:“你們這些沒人性的,就只配被人打著罵著使喚。一個病人,也不知道可憐可憐她。她雖然脾氣好,你們也該有個分寸,別牆倒眾人推,做得太過分了。”丫鬟們聽了,趕緊推開房門進去看,發現她穿戴整齊,死在炕上了。她們嚇得喊叫起來。平兒進來一看,忍不住大哭起來。大家平時雖然都懼怕鳳姐,但想到尤二姐平時那麼和善,對下人也好,比鳳姐強多了。現在她死了,誰不傷心落淚呢?只是不敢讓鳳姐看見。
當下全家人都知道了。賈璉進來,摟著屍體大哭不止。鳳姐也假裝哭著說:“狠心的妹妹!你怎麼丟下我就去了,真是傷透了我的心!”尤氏賈蓉等人也來哭了一場,然後勸住賈璉。賈璉便回了王夫人,請求在梨香院停放五天,再移到鐵檻寺去,王夫人同意了。
賈璉忙命人去開了梨香院的門,收拾出正房來停靈。他嫌從後門出殯不夠體面,就對著梨香院的正牆上開了一個大門。兩邊搭建了棚子,安置祭壇做了法事。用軟榻鋪上錦緞被褥,將尤二姐抬到上面,用被單蓋好。八個小廝和幾個媳婦圍繞跟著,從內院一路抬到了梨香院來。那裡已經請來了負責觀星的官吏——天文生準備就緒,掀開被單一看,尤二姐的面容彷彿生前,甚至比活著時更加美貌。賈璉又摟著大哭,喊著:“奶奶,你死的不明不白,都是我坑了你!”
賈蓉忙上來勸:“叔叔別太難過,我這個姨娘自己沒福。”說著,又悄悄指向大觀園的界牆。賈璉會意,暗自跺腳悄悄的說:“我疏忽了,將來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天文生說:“奶奶死於今天早晨6點整,第五天不能出殯,第三天或第七天都行。明天凌晨3-5點入棺大吉。”賈璉說:“三天絕對不行,不如七天吧。因為家裡的叔叔和哥哥都不在,小喪不敢多停。等到了外頭,再放夠五七三十五天,做了大道場先埋了。等明年再送到南方去下葬。”天文生答應了,寫下死者年齡和招魂的文書後離開。寶玉早已過來陪哭了一場,眾族人也都來了。賈璉忙進去找鳳姐,要銀子買棺材辦喪事。
鳳姐見人已經被抬走了,就推說自己有病,回道:“老太太、太太說我有病,忌諱新房、產房、靈房這三房,不許我去。”所以也不出來穿孝,進了大觀園裡。繞過群山,來到大觀園的北牆根下往外聽,隱隱約約的聽到一句半句話。回來又去找賈母,不知說了些什麼話。賈母說:“聽他胡說。誰家肺病死的孩子不是燒了一撒?也認真的開喪破土起來?既然是二房,也是夫妻一場,停夠五七三十五天,抬出去要麼一燒要麼亂葬崗裡埋了就完事了。”鳳姐笑著說:“就是這話。我也不敢勸他。”
正說著,丫鬟來請鳳姐,說:“二爺等著奶奶拿銀子呢。”鳳姐只好過去,問賈璉:“什麼銀子?家裡現在有多困難,你還不知道?雞吃了過年的糧,咱們的月錢一個月不如一個月了。昨天我把兩個金項圈當了三百兩,你還做夢吶?這裡還有二三十兩銀子,你要就拿去。”說著,命平兒拿了出來,遞給賈璉。鳳姐說賈母還有話要和她說,就出去了。恨的賈璉沒話可說,只好去開了二姐的箱子找自己的私房錢。結果開啟一看,裡面一點錢都沒有了。只有些斷了的簪子、爛花和幾件尤二姐以前常穿的半新不舊的綢子衣服。看到這些,賈璉又不禁傷心地哭了起來。他把東西都包在一個包袱裡,也不讓小廝丫鬟拿,自己提著去燒。
平兒看了既難過又覺得好笑,忙將200兩一包的碎銀子偷了出來.。她到廂房拉住賈璉,悄悄的遞給他說:“你千萬別在這裡哭,要哭外面哪裡不能哭,又跑到這裡來,讓別人看見了又沒好事。”賈璉聽了,點頭道:“你說得對。”他接過銀子,又將一條裙子遞給平兒,說:“這是她在家時常穿的,你幫我好好收著,做個紀念吧。”平兒擋住裙子,自己收起來。賈璉拿著銀子和衣服,走過來命人趕緊去買棺材板。好的太貴,中等的又不要。於是賈璉親自騎馬去挑選,到了晚上,終於抬著一副好板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