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大伯一大早就起來了,依照老例,將我的幾個堂兄全部叫了起來,其中居然還包括我六哥,我六哥就跟沒事人一樣,神色坦然,他可能曉得這一天我大伯是絕對不會發火的,如果發火,就衝犯了家神也衝犯了財神。果然,我大伯不僅沒發火,還平心靜氣、語態和藹地叫他們隨他一起在堂屋的神龕前跪好,跪端正,然後一起作揖,磕頭,說些保平安,保發財、日進斗金之類的吉祥話。末了,我大伯叫我二哥在外面放了鞭炮,正式宣告一家人新的一年新的一天開始了。
踩著鞭炮爆炸過後的碎紙屑,我大伯帶著我二哥一起去了愛城。
我大伯一走,我爹和我娘就在揣測我大伯昨夜說的要我三叔回來做的重要事情,究竟會是啥事情。揣測來揣測去,最後我爹和我孃的一致認為,我三叔此次過年回來的重要事情,就是幫忙收拾我六哥。
這是一則重大新聞,我是絕對不會錯過釋出這個訊息的機會的。我先是悄悄告訴了我五哥,五哥不相信。當我轉頭告訴了我四哥再告訴我三哥時,我三哥說他已經曉得了。我問我三哥是從哪裡曉得的,我三哥說他反正曉得的比我早,而且還曉得我三叔將咋收拾我六哥。
咋收拾?對這個問題,我是非常關切的。但是我三哥卻老賣關子,見我不理會他要去問其他的人,他趕緊拉住我,做了個從身後拔刀的動作,然後又捏著我的喉嚨做了個刺殺的動作。我被嚇了一跳,這不是殺人麼?我趕緊回去問我娘,我三叔這次回來,是不是要殺我六哥?我娘問誰說的,我說我三哥說的。我娘笑笑說,他那樣的天棒,你說不弄去殺了,還有啥辦法收拾他?
我頓時驚魂落魄起來。曾經有一次我聽我三叔講,他在屠宰場主要從事的就是刀子手的工作,那些活蹦亂跳的豬隻要一進殺房,不管多兇猛,獠牙有多長,頓時都草雞了,等著他把刀子往胸膛裡捅。我三叔很看不起我們秦村的屠夫,說那算啥屠夫,他一天殺的豬,也比他們一年殺的豬多,還說他們殺豬是拼膽量蠻幹,不懂技巧。他說殺豬是很講究訣竅的,下刀準、狠、穩,這樣刀口子小,血流得乾淨,肉身好看,白淨。他說他總結出了一整套的殺豬經驗,計劃等到年歲大了的時候傳授給大家。我三叔還說有時候一個早晨豬殺下來,他的兩隻手會被豬血燙得通紅,那豬血嘩地湧出來,就像開水一樣。我三叔還說他殺了那麼多年的豬,已經練就了一身的殺氣,他要是上街或者下村,那些豬隻要一見他,就立馬癱軟了身子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別說豬,就是狗也一樣,狗見了他,全都嚇得夾著尾巴,耷拉著腦袋,屁股抵在牆角里,屎尿順著兩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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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惡少 18(2)
如果我三叔自己不說,你是絕對看不出他是一個殺豬的,他顯得溫文爾雅,像個教書的老師。我無法想像我三叔殺我六哥會是一個啥樣的場景,但是我曉得我三叔,儘管大牯牛死了他抹了眼淚,但是他在談論如何在更短的時間內儘可能漂亮利落地殺死更多的豬時卻是那麼眉飛色舞,就像講評書一樣。他一定會用殺死一頭小豬崽子的方法優雅地殺死我六哥,毫不手軟,就像他講的那樣,一刀下去,血一湧就出來了……
當我再次來到我大伯家的時候,我看見我四哥和我三哥以及五哥在一起,神情興奮而又緊張地談論著啥。我湊過去,他們趕緊住了嘴,但是很快又彼此說,沒關係,他曉得的。我曉得?我當然曉得,他們剛才談論的就是我三叔將要回來殺我六哥的事情。既然我已經曉得,那麼這場談論就沒必要中斷,就繼續下去吧。他們已經談論完了怎麼殺我六哥的事,現在接著談論的,是我六哥被殺過後的事。我三哥這天突然變得不那麼結巴了,他的突然不怎麼結巴讓我們都很驚訝,只見他利落地說,三叔不會被……被抓,他是為……為民除害,老六已經把我們家禍害夠……夠了,把秦村禍害夠……夠了,他殺了老六,就是大義滅親!我五哥半信半疑地看著我三哥,問他老六被殺了過後,他的屍體咋辦?我三哥沉吟了一下,說,多半會像電……電影裡那樣,掛……掛起來示眾!
我對我六哥的性命無比擔憂。我決定找到他通知他趕快逃命,和我有共同想法的還有我五哥和我四哥,我們三個人儘管也覺得我六哥壞,但是他確實保護過我們。有一次我四哥被人打了,我六哥曉得後,衝到學校,當著老師的面將那小子揍了一頓。從此後,在學校裡就再沒人敢欺負我們。有時候我們還仗著我六哥的名號耍耍威風,比如我們和五道河村的學生打架,只要撐著腰板說我們是老六的啥啥,老六馬上就要過來